最佳答案
我家养了两年的嫩绿色鹦鹉,在一个寒冷的冬夜死了。记得那天晚上,我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听到过它在阳台上断断续续的鸣叫。我对它这种不管别人情绪如何、不分时间早晚的叫声很是反感,况且阳台上很冷,我不想走出房间,便只是任由它叫。就这样,早晨起来的时候,走上阳台便看到了微闭双眼,侧躺着身体僵硬了的它。望着这只漂亮的鸟儿,那一刻我的心里似乎掠过了一丝歉疚,但也只是一瞬。一只鸟儿死了,死了便死了,尽管也是一个生命,尽管它非常美丽,但是它也不过只是一只鸟儿罢了。想一想,它实际上活的比我预期的时间要长的多,在一年前,它的同伴死的时候,我就想它活不了多少天了,可是它却自己又活了一年,这已经是非常意外的了。死了就死了吧,对于在笼中的生活来说,这末必不是一种解脱。对于死,或许每一个人都会有自己不同的看法或是说法,也就是说面对生活中出现的死的状况,每个人都会有一些属于自己的体会或者是表现。在我现在有限的生涯当中,曾经无数次的注视过我的邻人、乡亲送葬的队伍。他们往往一行人抬着黑色的棺木浩浩荡荡,一袭白衣,“哭”着歌一样的音调从我的眼前“哀哀”的走过。我就站在乡村路边的尘埃中,用我幼稚而又好奇的心去感受那种死亡的气息,它们带给我的感觉却没有悲伤,或许是因为那些死亡都与我无关的原因。我仿佛只不过是在看一场戏,一场一个人消失了之后的,许多人做秀的戏。我父辈以上的先人们离开这个世界的日子已经很遥远了,我自然就没有经受过他们去世时给我带来的悲伤,即使是前几年我的伯父伯母和外公外婆相继去世,也没有给我的生活带来丝毫的不愉快。那一段时期去母亲那里,她对于我兄妹几人的对于这件事的木然很是生气,常常流着泪骂我们冷血。说实话那几位老人在我们的印象里只是一些模糊的影子,虽然有很近的血缘关系,却没有多少感情,没有感情,对于他们是不是还存在于这个世上便没有感觉,他们的生与死也就顺理成章的与我们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也就是说我们不假惺惺的表示悲伤便也是合情合理的事了。人大都是现实的,有时冷血便也很可以理解,我是这样想的。 鹦鹉死了,儿子回家,我没有直接告诉他,他好像有所预感,从吃饭开始对于死问了许多问题。对于死的概念,认为就是没有了呼吸,没有了运动的可能,最后他甚至说死跟睡着了没有什么两样,他的认识很简单也很乐观。听着他所说的话,我忽然生发了一种很残忍的心理,我要让他理解一下死的真正的含义,我要窥视一下他幼小的心灵会是怎样的反映。那只身上带有小雨点的鹦鹉是他的最爱。 在我对于死的印象中,最深刻的应该是领袖之死。虽然过去已经快三十年了,可是那天,我听到领袖之死消息的情景,却能非常清晰的浮现在我的眼前。我甚至能闻到我听到消息时那一刻的味道。那是秋天的一个傍晚,太阳刚刚落下,天上似乎还有几丝火烧云在悠悠荡荡。乡村的空气中弥漫着稻草被燃烧过的浓浓的烟味,很是好闻。村大队的广播里好像在响着什么铿锵的曲子,应该是样板戏,至于唱的什么我就记不清了,那也不是我所关注的了。那时的父母都还年轻,也就如现在我的年纪。做医生的母亲梳着短短的发,有着苗条的腰身和白皙的面庞,她站在北屋的门槛边,身子*在屋门上。做教师的父亲在屋外窗口下面一边干着什么一边跟母亲说着话,而我就在院子里,却忘记了在做什么,我的兄弟们在那一刻却不知道跑到了哪里。那个乡村的院子里只有我们三个人, 还有渐渐暗下来了天色。我记得父亲是这样说的:他死了。母亲说:是的,死了,很多人都说是被XX害死的……父亲说:说话小声点,让人听到了便是一条罪。母亲与父亲的声音便越来越小。那时候尽管我还小,但是我知道他们说的是谁,听到他们一口一个死,我心里老大不乐意,因为那个人从我出生以来,每一天我都能听到他的名字,我对于他似乎非常熟悉,那是一个神一样的人物。我虽然还没有到上学的年龄,但是跟在当老师父亲的身后去学校也有几年了,也多少学到一两个词。当我再次听到父母说他死了的时候,我冲着他们说:他不是死了,他是逝世了!父母只是看了看我,并没有搭理我,依然说着他们的话。那时候我望着黑下了来的天,心里忽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我不知道是因为领袖死了的原因,还是没有得到父母重视的原因,总之那一刻,我小小的心里很是“悲哀”。后来所有的人都到大队部去开追悼会的事,让我感叹一个人的死还可以这样喧哗,还可以这样风光,死也不是一件不好的事,起码能证明一个人存在的价值。这些是我后来的日子里在学到“价值”这个词时一下子悟出来的。我想那时候我应该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起码我会沉思默想,我会在一些忙碌而又愁苦脸上,一些褴褛的衣衫上看出这家的孩子是不是有机会吃到糖或是好一点的食粮。那时候小小的我似乎还有一个悲天悯人的心,我常常在一些无边的幻想中把自己神话起来,帮助那些该帮助的人。说的有点多了,直接有点自我标谤的味道了,这也是人的共性,很正常的。回来再说死吧,因为领袖的死,本来对于死就没有恐惧心理的我,对死竟然有了某些神往。渐渐长大的日子里,我曾幻想我会在某一天的夜里突然死去,或是得一种无法医治的怪病而死去,总之各种各样的死我幻想过许多,很多时候遇到一些自己想不透的问题时,我会矫情的首先想到死。说真的,我现在才明白即使我死了,除了父母最伤心之外,并没有什么喧哗可言,也没有什么风光可说,死了便是死了。好在许多年过去了,我还是活蹦乱跳的活着,甚至在某些时候活的有些无耻。 再说鹦鹉,我把儿子领到阳台上,儿子一眼就看到了那只鸟就那样以一种僵硬的姿态躺在笼子上,他一下子明白了他在刚才他与我所讨论的话题。我坐在通到阳台的沙发上注视着他,他的眼泪顺着稚嫩的脸颊,在冬日强烈的阳光下,成双的流下。什么也不用说,儿子便明白了死意味着什么,那也许是生理的一种本能的反应。总之,他明白了,他也感受到了死给他带来的悲伤。我说:如果我有一天死了,你也会流泪吗?他只是点了点头,我有点失望,我以为他会大声的哭起来,他却没有。那只鸟儿现在还躺在阳台的笼子上,儿子不让埋,想让它再在这里呆一会。可是我却不想,我想早点处理了它。毕竟那天晚上我听到过它的叫声,那或许是它对这个世界最后的挣扎及对于他的主人最后的一丝依恋。我想如果那天我耽误几秒钟的时间将它拿进温暖的房间的话,它或许会活下来。鸟如果有灵魂,不知道会不会对我有所怨恨,如果有,那么今夜它会入我的梦吗?我倒希望它来找我,让我明白它是怎样死去的,是冻死的,还是饿死的,还是身体内早已有病而死的,或者是……我不再想象,如果有灵,那么来吧!下午放回家来的儿子便把鸟儿死的事情忘了,即使再提起来也不再伤悲,那只不过是他生活里玩物中的一种,没有了它还有别的。死的是一只鹦鹉,只是一只鸟儿,死了就死了,没有葬礼,没有喧哗,就那样平静的无声无息的死去,正常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