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泪,为谁流(

最佳答案
一初春的阳光已经开始变得明媚了,甚至在中午时分都有了夏日里那种炙热的滋味。不过余笑予只喜欢冬天里的阳光,映射在皑皑白雪中,有一种寒冷刺眼的感觉。他松了松风衣的领子,这样温暖的空气直接吹到他身体,会变得凉爽一些。他疾步走进地下室。屋子里阴凉的感觉让他觉得舒服多了,特别是当他看见那个被捆绑的女人的时候,他更是高兴。女人大概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虽然脸色苍白浮肿,但还是能看得出来是一个美艳如花的女人。不过此时,她头发凌乱地披散着,衣衫不整。一个乳房胀红着吊在内衣外面,两条雪白的大腿无力地耷拉着,而从赤裸的大腿根部看得到抓挠的痕迹。“几天前还是医院里形象最高贵典雅的女人,现在竟成了一个荡妇的模样。”余笑予看在眼里,禁不住在心里感叹。他问,王挺,几天了?站在他身旁的男人回答说,用药一周,停药三天了。王挺对于余笑予的问话一向是这样,很快就能理解到问话的意思,而回答得又精炼概括。“给她松开吧。”听到余笑予的命令,站在那个女人身旁的两个男子便将女人身上的绳索解开。女人似乎还不适应身体放松的滋味,束缚一解去便烂泥一般瘫软到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思维好像才又进入她的大脑。她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睛,搜寻了好久,当她看见余笑予的时候便挣扎着扑了过去。余笑予没有躲,他知道这个女人扑过来是来哀求他的。“求求你,给我药吧。你要我怎么样都可以!”女人抱着余笑予的大腿,浑身哆嗦着哀求。见余笑予没有丝毫的反应,女人换了一副淫荡的面孔,将那只雪白的乳房从内衣里拽出来,连同那只露在外面,已经胀得红紫的乳房,动作淫贱地在男人的大腿上蹭着。余笑予厌恶地将腿闪在一旁。这时王挺在他耳边轻声说,她刚才已经说出指使她的人了。是海南的贩毒集团派她来窃取我们的情报。余笑予点点头。对女人说:“说了就好,我也不折磨你。在你死之前,我会让你满足的。”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小袋药,向屋子的远处抛去。女人的目光立刻转移了目标,也不顾衣衫不整,连滚带爬地冲着那袋药奔过去。屋子里一片肃静,几个人都在看着这个女人。她象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那袋药,然后将小塑料袋撕开,把里面的白色粉末倒在手中,颤抖着捧到鼻子下面,闭着眼睛用力地往里吸,好像窒息的人见到了氧气一般。接着,女人象鬼附身了一样浑身剧烈地痉挛了几下,然后长舒了一口气瘫软在地上,脸上一副万分陶醉的样子。余笑予叹着气,像是不可理解地对身旁的王挺说:“你说人到底是脆弱还是坚强呢?都说意志力是最坚强的,可在这一小袋药面前就连作人的尊严都没有了。甚至她知道马上会死,但都会下贱地祈求这一刻的享受。”说完了,他一边皱着眉头向门外走去,一边对王挺说:“把她处理掉之后跟我去记者招待会。我可看不了人死的样子,太痛苦了。”等余笑予走了以后,王挺冲那两个打手使了个眼色。那两人会意地点点头,便将女人象拖小鸡似的丢到刚才被绑着的椅子里。女人还沉浸在快感当中,直到细细的针头刺破她的皮肤,她才惊醒过来,惊恐地看着一管液体飞快地进入她的体内。她张大了嘴,似乎要哭,但马上她的嘴就紧紧地咬住,药效立刻就发作了。可怜的女人甚至没来得及哭出声来便痛苦地在地上翻滚起来。但没多大一会儿,女人的力气就好像全部用光了,躺在地上无力地挣扎。再到后来就只剩下下意识地抽搐和嘴里发出的微弱而含糊不清的呻吟声。王挺兴致勃勃地看着眼前这一切,自言自语道:“老板怎么不喜欢看这个场面呢?我觉得这才是最精彩的。”二在会展中心的二楼大厅,一条横幅正在被挂起:“康迪集团捐助希望工程新闻发布会”。余笑予特意选了会展中心这间面积最大的展厅作为新闻发布厅,一个下午的场地租用费就是一万块钱。他虽然是个不喜欢铺张的人,但那只限于自己的生活,在关系到整个集团的声誉和形象的场合,他是丝毫不吝啬金钱的。他这次对希望工程的捐助款就是五百万元人民币,更不会在乎这区区一万块钱的场地费了。在新闻发布会的现场,一个靓丽的女孩穿梭其中,正在紧张而又有序地指挥着各项准备事宜。王挺看在眼里,说,余总,你眼光真是独到。没想到这个新来的女孩挺能干的啊。余笑予微微一笑,没有就这个话题说下去。他问王挺另外的事情:“善后的事情都顺利吧?”王挺明白他指的是刚才那个女人的事情,“您放心,事情都办妥了,不会出差错的。他们想窃取我们的配方简直是痴心妄想。”余笑予说:“这件事情幸亏我们发现的早,以后更要小心谨慎啊。这几个制毒集团都盯着我们这个配方,要是被他们得到了,我们的生意就难做了。”他虽然严肃地说着这件事情,但眼神中却是喜滋滋地看着会场的一切。任谁也想不到这个衣冠楚楚、气宇轩昂的康迪药业集团的董事长会是制毒贩毒的集团首领。半个小时之后,他和王挺已经坐在了新闻发布会的台前。不过王挺的位置稍偏了一些,坐在他身边的是本市的市长——方达。这个给市长脸上贴金的机会,余笑予是自然不会忘的。发布会是由刚才那个美丽的女孩主持的。不但形象完美,声音动听,而且言谈举止落落大方,给整个会场增添了一袭春色。方达在会场间隙之间对余笑予说:“你们这个主持人不错的嘛。”余笑予听得出他的意思,笑道,那也比不上您的佳人呵。余笑予用余光撇过去,看方达一脸很受用的样子,便又说:“晚上让你那位佳人也赏光吧。这是我们私下聚会,没有不合时宜的人的。明天您就要出国考察,临行之前我们得好好聚一下啊。”方达点点头,顺便提醒余笑予,该你发言了。新闻发布会持续了近两个小时,到后来余笑予都有些疲倦了,不过心底还是蛮高兴的。很多记者提问、询问这次捐款的具体事宜和康迪药业集团的情况,这让他觉得这次投资是大有所值,集团的形象和地位都大大提升了。新闻发布会结束以后,他把那个女孩叫了过来:“林俏,这位是我们市的方市长,刚才还夸奖你了呢。”叫林俏的女孩笑盈盈地和方市长交谈着,不过当她的目光和余笑予对视的时候反而不象刚才那样落落大方了,脸上竟泛起了红晕。余笑予装作没注意。又问,晚上的饭店都准备好了吗?林俏说,都按照您的要求准备了。我现在就去再核定一下。看着林俏曲线玲珑的背影,余笑予心中不免一动。虽然他见识过、经历过许多美丽风韵的女人,但这个林俏却让他眼前一亮,他说不清具体原因是什么,有些感觉是觉得她与众不同,但另外还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个下午对于余笑予来说是轻松快乐的。而几乎就在这个春日的同一时刻,在城市的另一角,另一个男人也将认识在他这一生中同样重要的女人。或许两个人认识只是件很偶然的事情,但是也常常就是在这偶然之间,几个人的命运就会在冥冥之中被牵引到一起。而在当时,谁也预料不到以后的生活轨迹。就比如这个叫萧逸的二十四岁的青年。他现在正坐在公交车里,午后的阳光照得他几乎昏昏欲睡了,他不知道在这半睡半醒之间,他的生活即将发生改变。三萧逸倒了三次公交车才到达目的地。不过下了车也仍然有一段路要走。这里已经是近郊了,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野外花草的清香。虽然坐了大约一个半小时的车,但从都市坚硬的柏油马路踏上这条散发着泥土气息的石砖路,萧逸反而觉得身体轻松了许多。路程不长,只走了几分钟的时间,萧逸就闻到了袭人的丁香花香气。“米小姐的家很好找的,你只要看到满院子的丁香,就到了。”这是林教授在他来之前告诉他的。果然,萧逸几乎马上就看见了那所掩映在丁香树丛中一幢两层的乡间别墅。这别具一格的感觉使得萧逸是带着轻松愉快的心情敲响房门的。然而当他走进这所房子的时候,却又充满了惊奇的感觉。在一楼七、八十米平方米的大客厅里萧逸竟没有看见家具!没有沙发,没有电视,没有音响,总之现代家居中的任何时髦的家具在这里竟然踪影皆无。取代这些的是在大厅里零星摆放着却又显得错落有致的几个小靠椅。称那是靠椅,因为它只有椅背的那一部分,实实在在是让人靠的。每个靠椅旁边都巧妙地配饰着盆栽,那些盆栽似乎都没经过修剪,可是在这些随意摆放的靠椅旁边,却又显得自然协调。而在客厅靠窗的一角霍然摆着一张床!直到多年以后,当萧逸走进过许多人的家里做客时,他仍然眷恋地回忆着这一天他所看到的摆设。那是一张古朴风格的木床,床的四脚和床身镂空雕刻着花草的图案,一袭洁白的蚊帐在微风中随意地舒展,像一副动态优美的几何图案。明媚的阳光毫无保留地从床的旁边、那占据一面墙的落地长窗中涌入,一直洒在他脚下这片桃红色的地板上。而窗外的绿意则是在房间里兹情地摇曳,与地板上的桃红交相辉映。萧逸能感觉到户外的微风,因为这时屋子中的色彩都在随着荡漾。萧逸仿佛置身在一座美丽的花园里面,身边飘来阵阵花香。而这花香又是真实的,一个蓝紫色、雕刻着美丽图案的大花瓶就摆在他的身边,许多鲜花在瓶中怒放。他能叫出一些花的名字,但更多的他并不知晓。这些花儿色彩缤纷,随意又似杂乱地聚集在一起,却又配合得美仑美奂,让人目光不忍旁视。看到这些的时候萧逸笑了,没有惊异也没有了慌乱,代之的是轻松的感觉。他想起来之前林教授对他说的话,“那是个很特别的女人。”萧逸现在信了。虽然他还没见到米兰,但是感受到了。人有的时候会有这样的感觉:当你走进一间你从来没有来过的房间时会莫名其妙地觉得曾经来过。或是当你在饭店里喝酒时有人突然叫你,你会觉得在某处确实被这样叫过,而你会自然地把酒杯放到记忆中丝毫不差的地方。萧逸此时正经历着同样的感觉:一个温柔的声音进入他的耳中,使他怦然心动。他突然觉得在冥冥之中自己也曾经被这样叫过,而且他知道下面他要做的事情,他能感觉到要有什么尴尬的事情发生。而他转过身面对这位佳人时却同那奇妙的感觉配合得丝毫不差——他转过身的时候几乎碰倒了身旁的花瓶。萧逸并没有觉得难堪。这并不是因为他的世故,一个刚刚踏入社会的二十四岁的小伙子是不会练就这种宠辱不惊的品行的。这是他与生自来的一种自然。林教授就是因为这个才钟爱他的这个学生的。在他从学校毕业的那一天,林教授曾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希望你以后在社会上不要丢掉这种率真。”萧逸笑着转过了身,顺手将倾斜的花瓶扶正,再注视着眼前的这个女人。这是一个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漂亮的女人。她姿态优雅地站在萧逸的面前,让人感觉到一种成熟女性的风韵。而蓬松自然的齐肩秀发中衬托的是一张青春少女才有的靓丽天真的笑容。“您就是米小姐吧,你好。”萧逸微笑着打招呼。接着又补充道,你不会笑我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家居摆设,真有些意外。“很多人都不习惯我这里。进来坐吧,萧先生。”米兰淡淡地笑着招呼。然后将萧逸引向客厅里的那几张靠椅。萧逸脱了鞋,跟着走进客厅。米兰拉过一个靠椅在那张床旁坐了下来,修长的小腿斜斜地靠在地板上。那随意的姿势似乎让人感到对面是一个相熟的老友。没有丝毫的做作,也没有令人觉得有半点的轻浮。一袭墨绿色的长裙将她美丽的包绕着,配合着桃红的地板底色和她白皙的面颊。象是一幅色彩斑斓绚丽的油画。引萧逸进门的女佣将一杯茶放在他身旁的茶几上。这时萧逸已经在靠墙的一张靠椅里坐了下来
,正准备听米兰说话。他来之前林教授已经对他讲了,米兰有个弟弟,过些日子准备到国外去上学。米兰要林教授帮她找一个家庭教师为她的弟弟补习英语。而萧逸这个得意门生自然是近水楼台的被林教授引荐来了。“我不想让你教我弟弟语法之类的,因为到了国外之后早晚会精通的。”萧逸认真而又享受般地听着。那声音如同米兰的人一样温柔悦耳。“我只是想让你教他一些国外的风土人情。而且我希望你和如云,就是我弟弟在一起时用英语交谈。我想这样能让他尽快习惯国外的环境。可以吗?”“没问题。”萧逸爽快地答应道。这比他想象的要容易的多,或许说要有趣得多。他喜欢自然的生活方式,做事情也是如此。就象他喜欢这所带给他轻松感觉的房子一样,萧逸也同样喜欢上了这份没有给他条框束缚的工作。“我其实是想请林教授帮我找一位外教,但他竭力推荐你。”米兰说的时候在看着萧逸的眼睛。萧逸正在措辞准备回答的时候,米兰却又话题一转,“我想让你先给如云讲一讲文学方面的东西。我不懂英语,但我想语言的东西,有些方面是相通的。”米兰停顿了一下,嫣然一笑说:“你刚才问我会不会笑你,我不会。现在我想考考你。你同样不会介意吧?”萧逸开心地笑道:“米小姐,你记得刘德华的一句广告词吗?”米兰问,哪一句?萧逸说,相信我,没错的!米兰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然后转过头叫佣人去让莫如云下楼。
莫如云是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高高的个子,长得很清秀。或许是受米兰的影响,也或许是天性使然,在他身上透着一种与他的年龄不相称的成熟。简单地和萧逸寒暄几句以后,他瞅了瞅米兰,仿佛猜透了姐姐的意图似的,转过脸微笑着对萧逸说,萧老师你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呵呵!”萧逸禁不住笑了。“没等你姐姐考我,你就考起老师来了。”“晏殊的《临江仙》里有这样一句‘莫如云易散,须似月频圆’。我想你的名字要是真从这句诗里由来的话,那不光是很美丽,寓意也很深。”萧逸想了想之后自信地说道。米兰听了,笑着和弟弟对视了一下,然后起身出去了。过了片刻,她拿着一个纸袋走进来,对他弟弟说道:“好好跟萧老师学。”然后把纸袋递给了萧逸,“这个请交给林教授,我店里还有事情,先走了。”望着米兰款款离去的背影,莫如云对萧逸说,我以前不叫这个名字,后来我姐姐给我改的。
四林教授的家里充满着一种浓厚的书香气息。虽然林其然的专业是生物化学,但这并不妨碍他博古通今。四室二厅的房子有两间都堆满了书,要不是女儿在家里住,那一间卧室也肯定会被他改成书房的。萧逸虽然来过很多次了,但每次来他都对那厚厚的书墙产生初恋一般的情感。而且每次看到书的时候,他都有种崇敬的感觉,就象崇拜林教授一样。萧逸一直都对林教授心存感激。不仅是因为在上大学时林教授象对自己的孩子那样爱护他,而且更让他感激的是在他毕业的时候,林教授还倾其所能将萧逸——一个毫无背景的农村孩子留在了这所学校。能够在林教授身边和他一起做喜爱的研究,萧逸不但是心满意足,而且可以说是喜出望外了。林教授接过萧逸递过来的纸袋,取出一封信,看过之后又将纸袋递给萧逸。那纸袋并没有封口,不过萧逸在路上并没有看。米兰交给他时他就感觉到了一种信任。而且诚实、自尊也一直是他引以为豪的品格。“米兰说她考过你了,同意你教她弟弟。”林教授说。萧逸从林教授简单的话中感到他的喜悦心情。林教授又指了指纸袋说,那里面是米兰给你的薪水。萧逸心想,米兰还真是善解人意,没有当她弟弟的面给我钱。他打开纸袋看,里面是一张储蓄卡。“那里面有五千块钱。你二个月的工资。”林教授补充道。“您没告诉我做家教的收入这么多呀?是我半年的工资了。”萧逸很惊诧。“哈哈。我也没想到这么多。不过,米兰是个有钱人,而且也不吝啬。再说或许是她对你的印象好吧。”林教授的话又令萧逸想到那所温馨自然的房子和仪态万分的女主人。“真如您所说的,米小姐很特别。也很有气质。”“萧逸,你还记得我说过的‘爱琴海沙龙’吧。我是在那里认识米小姐的。”萧逸想起林教授对他讲过的爱琴海沙龙。那个沙龙原本是个文化界科技界的学术沙龙,不过因为赞助的关系,慢慢成了很多商界老板经常聚会的地方。老板们喜欢这里有很大程度上是为了附庸风雅。原本的意境也就慢慢变味了。萧逸曾经问过林教授,怎么还会到那里。林教授对他说,现在的社会已经不会让文人自命清高了。你不得不去适应现在这个社会。“我们在那里其实有自己的小圈子,那些富豪们也是一样。他们在自己的阵营里谈论生财之道,而我们则是孤芳自赏地评古论今。”林教授无奈地笑着摇摇头。接着他告诉萧逸,米兰也时常去那里。她在那一阵营里的时候是嬉笑怒骂,泼辣风流。但更多的时候,米兰则文静地坐在这些文化人中间象听课一样听他们说话。显然她不是故作高雅,因为她露出的神情表明她是痴迷于其中的。而他们也因为有这样一个美丽的女人聆听而更加津津乐道了。萧逸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简单的屋子,不禁想到今天所见的美丽的豪宅还有那令人心仪的女主人。正在他静静地回味这个下午的经历的时候,响起了敲门声。先是两长一短,接着象是小孩子似的急促清脆的敲门声,萧逸一乐,知道这是林俏来了。每次她都用这个顽皮的方式来敲门。林俏是林教授的独生女,自从萧逸成了林教授的得意门生的那一刻起,萧逸和林俏就认识了。她比萧逸小两岁,不过当萧逸在学校继续读研究生的时候,林俏就已经步入社会了。虽然她成绩很好,但她仿佛天生就有一种追求刺激的神经让她迫不及待地去寻找自己新的天空。林教授一直为这个耿耿于坏,在他心里知识是第一位的,他很想让女儿走上求学之路。不过看女儿工作以后也是开心快乐地生活,也就慢慢释然了。萧逸对林俏有一种特别随意的感觉,他想林俏也是这样。因为他们从初次见面开始就特别投缘,不是像朋友,而是像兄妹的那种感觉。他常常不自觉地逗林俏,像兄长逗小妹一样。而林俏有时也会像妹妹一样在他面前撒娇。但更多的时候则是和他争辩得不可开交。林俏口才很好,再加上大而明亮的眼睛,给人的感觉是伶牙俐齿。有时争辩的时候,她会突然地停下来。歪着脑袋,下巴微微向上翘着,抿着小嘴,一副自傲的样子。萧逸说不清为什么特别喜欢她这时的表情,于是和她辩论的目的很大程度是为了得到这份享受。因为每当这时,萧逸都会感到怦然心动。有的时候萧逸禁不住想,自己是不是爱上她了。可是他又不敢肯定,因为像书中的那种恋人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他还没有体验到。而且他觉得自己和林俏中间好像有着一层说不清的东西,或是性格的差异也或是观念的不同,不过这感觉总是使得两个人处在若即若离的状态之中。但和林俏在一起时特别的愉快,这一点是肯定的。萧逸开了门,见林俏捧着两个大塑料袋子站在门口。“怎么才开门呢,快帮我一把啊。”林俏气喘吁吁地说。“什么东西这么沉啊?”萧逸把东西扔到床上问。“你要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你就不会那么随便的一扔了。”林俏白了萧逸一眼。萧逸打开一看,禁不住笑了。里面全都是书。“我跟医院的图书室打过招呼,让他们进书的时候多留出一套给我。好多都是国外最新的专业书,还有你喜欢的其他方面的书。这不,书刚一到手我就给你送来了。”萧逸乐呵呵地正要收拾书,林俏说:“我都累成这样了,连饭都没吃呢,你也不知道犒劳犒劳我,晚上再疼你这些宝贝吧。”萧逸点点头,说,太应该了,妹妹这么辛苦,哥一定得好好请你。走在街上,萧逸问林俏去哪里吃饭。林俏说前面有一家很好的西餐厅。萧逸笑着摇了摇头说不去那里。林俏就又歪着脑袋瞅着萧逸,笑着问:“挣了那么多钱怎么还这么吝啬?”
萧逸一本正经地说:“那地方不适合咱们两个去。”“怎么不适合?”“那里的气氛浪漫又典雅,情人们才适合去那里。点着蜡烛,慢慢的吃着佳肴,主要是感受那种情调。而我们在那里聊天聊得海阔天空,不把那美好的感觉浪费了才怪。”不等林俏说,萧逸瞅着她笑嘻嘻地说道:“不过我还真想有个情人陪我去那里。”“贫嘴!”林俏嗔笑道。接着轻轻地捶了萧逸一下。萧逸故做声势地咧了咧嘴,然后拽过林俏的胳膊说,我们吃火锅去吧。透过火锅中升起的冉冉热气,萧逸点燃了一支烟,静静地吸着。对面的林俏则拿着纸巾轻轻地擦着额头上的汗。两个人在火锅上来以后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直到现在才停下来休息一下。“对了,那些书多少钱,挺贵的吧?”萧逸想起这个问题。“两千多块呢,怎么你要付账呵。”“当然,你不知道我今天挣了一大笔钱呢。”萧逸有些得意地说。“我知道。我刚从家里出来,我爸爸告诉我了。要不,就你那点工资,我能舍得让你请客吗?”林俏一股脑说了一大堆话,又接着说:“这回你知道钱的好处了吧。”萧逸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可以反驳的,只好点了点头。“那我让你去我们医院应聘,你还不去。只知道埋头研究。我们医院正在研制新药,和你的专业很对口,在那里搞你的研究不是一样的嘛。”林俏说。这个话题以前林俏就提过。自从她到了这家医院以后,就总是动员萧逸也去。而且总是用李立军的例子。李立军也曾经是林教授的学生,比萧逸大三届。后来去了这家医院的研究室,搞药品研制。以前他们还经常在林教授家见面聚会,后来次数就慢慢的少了。“立军怎么样了?”萧逸问道,顺便想转移开这个话题。“我也好久没见到他了,他们的研究室很严格的。而且他一钻进去就一白天不出来,这点倒和你一样。不过人家再累,也有经济力量支撑着啊。”见林俏又把话题绕了回来,萧逸只好用以前的招数,哈哈一笑说:“人各有志,你就别劝我了。”林俏哼了一声,“就你这死脑筋,看你以后怎么娶老婆过日子。”“那我就找个有钱的老婆,天天给我买书看。”萧逸笑着逗林俏。林俏听了,怔了一下,然后红着脸说:“看你那贫嘴的样子,以后别再想我给你买书了。”萧逸透过火锅的热气看到了对面林俏红红的脸,禁不住心头一荡,想说却也说不出什么,便不再言语了。五米兰半躺在床上,就是在客厅的她那张床,悠闲地织着一件披肩。她有时瞟一眼在房间另一个角落的萧逸和莫如云,他们正在下象棋。正是不可开交之际,不时地传来短促而又有力的说话声。虽然米兰听不懂那些英语单词是什么意思,但仍然感到有趣。米兰现在真的佩服林教授的眼光了,就连她自己也开始欣赏起这个青年。前天莫如云还问她,能不能晚出国一段日子,因为想和萧逸多待一段时间。仅仅一个星期的时间就让他对萧逸难舍难分了。也难怪,确实萧逸对于他来说不仅是个老师,更是一个朋友。有的时候他们在一起嬉戏,像两个纯真的孩子。而有时萧逸严肃地对莫如云讲着什么东西,而莫如云则聚精会神地听着,又像两个刻苦钻研的学者。
米兰自己有时都感到奇怪,她和莫如云十几年的姐弟之情看起来还比不上他们的一个星期。她能感觉到莫如云能够把知心话说给萧逸听。因为有的时候米兰注意到莫如云会偷偷地看一眼她,然后和萧逸诡秘地聊着什么,接着两人就开怀大笑起来。有一次米兰也就走到他们面前,轻点着弟弟的头,嗔笑道,说我什么坏话呢?萧逸对莫如云挤挤眼睛,然后接过话茬告诉米兰:“你弟弟说你以前好丑,后来做整容以后才这么漂亮的。”米兰在市中心有一家花店,但这几天渐渐少了去店里的次数。因为她感到和他们在一起能感受到许多快乐。这很大程度是因为萧逸,从萧逸身上米兰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自然、豁达的的感觉。这不同于她在生意场上体会到的那种刻意的洒脱。萧逸的自然是与生俱来的,没有刻意的包装。他高兴时会旁若无人地大笑,没有在别人家里的那种丝毫的拘谨。有时他坦率地向莫如云承认自己的不懂之处,然后神情肃然地听莫如云给他讲解,没有作为老师却被学生的问题难倒的丝毫难堪。在另一边萧逸和莫如云已经下完棋了。莫如云还要和同学去踢一场球,正准备上楼去东西。萧逸则在原处等着莫如云,因为这些天都是他们一块走的。米兰突然想和萧逸聊上几句,便告诉弟弟:“一会我上店里,顺便送萧老师回去。”莫如云走了以后,米兰问了些弟弟学习方面的事情。萧逸一边回答着一边看着对面风姿绰约的女主人,米兰还在编织着那件天蓝色的披肩,不时抬起头来瞅着自己笑。萧逸不知为什么觉得有点紧张。他心中很奇怪,和一个漂亮的女人在一起应该快乐轻松才对呀,怎么会紧张的呢?萧逸望着米兰笑了,说:“不知怎么,我有点紧张。”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结果屋内清新的花香萦满全身。萧逸突然想起来他好几次想问米兰,屋子里的花香怎么这么浓郁,而仅仅是门口花瓶里的花的缘故?“我挺奇怪,你用什么方法让房间里这么香的?”米兰听了,开心地笑着说:“我是开花店的,当然有办法了。”随即她站起身来,走到落地长窗前,将原来虚掩着的长窗彻底拉开,招手叫萧逸过来。萧逸走到米兰身边,顺着她的手指往外看去,结果又一次被这所房子惊呆了。窗外是广阔的一座大花圃,而且布置得非常别致。窗户前面是一片空旷的绿地,所以阳光和空气能够一览无疑地投射进屋子来。而绿地的两边则是被鲜花所包绕。各式各样的鲜花将窗外点缀得绚丽异常。而阵阵的花香则扑面而来,这时的香气是十分浓郁的,而将窗户掩上,则屋子里的香气就成为淡雅、清新的了。萧逸简直是陶醉于其中了,他禁不住由衷地夸赞道:“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将床放在客厅了。我要是处在这么美丽的环境之中也会这么享受的。”米兰听着萧逸的话,眼睛却仍然瞅着窗外,好像在静静地欣赏着自己的艺术作品。片刻,好像突然听清萧逸的话似的,瞅了瞅萧逸,笑着说:“这算什么享受?在晚上,躺在床上,那种感觉才是真正地享受呢!”萧逸没有做声,他静静地听着米兰往下说。米兰趴在窗户前,侧着身子看着窗外的景色。一袭秀发随意地垂在窗台上,微风徐来,秀发轻轻散动。米兰象是自我陶醉一般继续说下去。“在晚上,你可以听到许多美好神奇的声音,有蝉鸣,有蟋蟀叫,有微风吹拂小草的声音,甚至我还好像能够听到花儿开放的声音。”说到这里,米兰对萧逸说:“你喜欢下雨的时候吗?”萧逸静静地听着。他想,米兰并不是真的要他说什么。果然,米兰又自顾自地说道:“我喜欢下雨,特别是小雨。下小雨的时候,我将窗户略微开一点,躺在床上听下雨的声音,还可以闻到风的清新味道。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好了。简直可以把一切的烦恼一扫而空。”米兰转过头来,闭上眼睛,好像回味一般。又说道:“下小雨时的声音不是那种滴滴嗒嗒的声音,而是雨水流进地里的那种沙沙的声音。那声音细微的好像要流进你的心里面,甜甜的,仿佛连心里都被滋润了一般,特别舒服。你需要用心去听才可以听得到。我常常在这种声音的陪伴下进入梦乡。”“我是不是太浪漫了?”米兰说完以后对萧逸说。“有的人会白白糟踏了生活所赋予的美感,而你却不会。你很懂得生活。”萧逸说这话的时候,包括刚才听米兰说话的时候都一直在瞅着米兰。萧逸是第一次离女人这么近,他可以嗅到米兰如兰的气息,他能够感到米兰的发梢吹拂面颊,这些感觉无一不让他感到愉快。他甚至觉得自己在幸福地靠着一位女神。他静静地听米兰低声细语。那婉转的话语就像她所讲述的雨水一样慢慢地滋润了他的心田,让他的心境也随之美好,感到享受。
六林俏觉得生活越来越精彩了。每天步出家门的时候,她的心中都充满了喜悦。林俏每天早上七点半准时走出家门,她总是悠闲地走上三五分钟,然后再叫出租车去医院。这样做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在经过周围的行人时,那种被别人注意的满足感。有时候想起来林俏自己也禁不住笑,自己是不是太虚荣了?一件裸肩低领黑色长裙显得她妖娆多姿,靠领口的镶水钻以及涂于纤纤玉指的银白色指甲油再加上铂金的项链和手中银色的小手袋使得她在冷艳之中还夹杂着高贵和性感。林俏挺着胸,高耸的乳房让乳沟若隐若现。她姿态优雅地走在街上,有时候下意识的快走几步,因为那样她的胸部就会有晃动感传来。她的胸罩很薄,乳房的颤动能够轻易的透过外衣表现在男人的视线中。每每看到男人们故作躲闪却又垂涎欲滴的目光时,林俏都会觉得兴奋。甚至有一次,一个男孩冲她挑逗地吹了好几声口哨,那时她表面上冷若冰霜,但在内心却充满了骄傲的笑容。林俏喜欢这种惹人注意的感觉,也喜欢享受,喜欢高贵的物质生活。她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对于一个美丽青春的女人,需要的是时尚的服饰,浪漫的情调感觉,自由随意的生活,这样才会让青春更加有姿色。她对于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每当她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她都有一种陶醉的感觉。林俏觉得,选择康迪药业集团,或者说她被选择,真的是上天注定的。不过她还有一种庆幸和感激的感情,那是对余笑予。因为是这个康迪药业集团的董事长赏识了她这个没有什么工作经验的大学生。她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余笑予时的情景。那也是她去应聘的时候,当她走进明亮而又空旷的大会议厅,看见前排坐着的一排公司高层人员的时候,心中紧张得不得了,甚至在回答自己的姓名时林俏觉得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可是,当她看见一双深邃沉静的眼睛时,紧张的心情竟然就不知不觉地松弛了下来。接下来的考核,林俏也没想到会那么轻松。这倒不是因为题目简单,而是突然间林俏充满了自信的缘故。从医院发展到管理规划,林俏都有条不紊地应答如流。回答过程中,林俏偷偷地看了几眼给她勇气的那个人,那是一个外表很儒雅的中年男人,坐在正中央。莫非他就是董事长?她心中暗想。回答完毕以后,前排周围的人都是很满意的神情,但当问到她工作经验的时候,周围人的面孔上又流露出为难的神色。林俏也很紧张,她应聘的是医院经营管理的职位,而没有医学相关的经验无疑是她最致命的弱点。她紧张地看着对面的这个男人,林俏感觉这个男人的意见将是决定她成功与否的关键。这时林俏又看到了那双带着宁静目光的眼睛,林俏忽然从那眼神中感受到了一种爱怜,就象她的父亲看她一样。接着,她看见那个人冲她微微地笑了一下。林俏当时就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果然,这之后不久,林俏就被聘用了。在任职的第一天,林俏知道了董事长的名字——余笑予,如同他外表的儒雅一样,名字也充满着睿智。林俏有时候觉得余笑予有的地方象她的父亲,言谈举止温文尔雅,充满着文人的气息。但还有很多不同的地方,特别是在工作的时候,余笑予雷厉风行,一丝不苟,甚至可以说是冷酷。周围的下属都很畏惧他,因为余笑予训斥人的时候简直不留一点情面。但林俏却始终没有这种感觉。在她记忆中,从她进入公司的第一天起,余笑予就对她充满了和善的笑容。其实林俏并不是因为小心谨慎才得到董事长的笑容的。林俏依如一个充满着青春活力的女孩子,虽然因为工作性质的关系,她不得不穿上相对于她的年龄略显沉稳的服装,但她的言谈举止仍然是活力四射。这和周围的职员刻板的模样格格不入。一次,林俏一边哼着歌一边埋头打着文件,却浑然不觉周围已经寂静下来,直到旁边的一个职员捅了她一下,林俏才回过味来,她发现余笑予已经站在她的身前。林俏没觉得紧张,只是很不好意思,因为哼歌的时候完全是五音不全的。她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文件打完了吗?”余笑予先开口问道。“就差打印出来了。”林俏回答的时候觉得脸在发热。“那打印完了以后送到我办公室。”两分钟之后,林俏第一次走进了余笑予那间豪华的办公室。余笑予仔细地看了文件,然后满意地说:“这份文件是十分钟前交给你的,这么快就完成了。看来唱唱歌真的能提高工作效率呵。”林俏抿嘴笑道:“您要是也这么调节一下,工作效率也会更快的。”余笑予哈哈一笑:“说的也是,那么明天替我买一张那首歌的专辑,我也听听。”这是他们两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对话,就在这样轻松愉快的气氛中结束了。接下来,林俏手头的工作慢慢地多了起来,有的并不是她范围内的,有的甚至是董事长要求她去办的。林俏也没想许多,只是如往常一样。而且这些工作她也似乎没觉到困难,虽然在别人眼里有些是很棘手的问题。直到一天她被任命为医院管理办公室的主任,她才醒悟,给她这些工作的原因是余笑予在考察她的能力。虽然在余笑予管理严格的医院里,谁也不会多说什么话,但林俏想肯定会有人以为她的提升是掺杂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不过林俏不在意,她知道余笑予对于自己的关照是因为自己工作的能力。但林俏有时候也想,是不是她的这种性格使得她和于笑予之间,有了一种平等的无拘无束的轻松,或许是她带给董事长的这份感觉让她赢得了很多印象分呢?此刻,林俏忙完了手头的工作,在自己办公室的沙发里坐下,看着最新的时尚杂志,想着要买哪种新款的衣服,忽然之间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要是余笑予陪她上街,她会是怎样的感觉呢?

萧逸这几天一直处在高兴的心情当中,因为他突然之间有了可以供自己支配的一大笔钱。他已经用了一些钱买了许多书。每天晚上,他躺在床上心情愉快地看着简陋的书架上摆着的新书,他不知道这些书要花费他多少时间才能看完,但现在仅仅是看着这些书的封页就已经让他品尝到许多精神食粮了。萧逸决定今天还要去买书。他觉得“多多益善”这个词现在最适合自己的购书热情了。在书店里挑书的时候,萧逸的电话响了,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等到接通了听到声音的时候,萧逸更感到诧异了,传进他耳朵里的是米兰的声音。米兰问,你现在有没有空。萧逸虽然还在挑着书,但还是不假思索地回答说有空。米兰说,我找你有事,你到我花店来吧。接着,她告诉了萧逸她花店的地址。很凑巧,米兰的花店和萧逸所在的书店离的很近。萧逸走了没十分钟就看见了坐落在这座城市最繁华的步行街上的“米兰花艺”。花店的外观是典雅的仿古建筑,古香古色的。在众多现代风格的店铺簇拥下,米兰的花店显得别致脱俗,另有一番韵味。米兰的花店经营着鲜花和绢花。一进门,便是一座由绢花搭成的围拱,色彩斑斓地组合起来,而且又不杂乱,显得相得益彰。室内的音响播放着舒缓的古筝曲,而鲜花的淡淡幽香若隐若无地飘进,使人一进来便仿佛走进了世外桃源一般。再往里面走,突然间豁然开朗,玫瑰、百合、郁金香、红掌、康乃馨、太阳花、马蹄莲,还有许多萧逸不认识的花争相斗艳地开放着。而四壁和空中,丝藤相缀,绿叶伴衬,再加上巧妙地配置着的几个鸟笼内的鸟儿清脆的鸣叫声,使得这里如诗如画,清静宜人。萧逸看得几乎入迷了,直到听到米兰的声音才回过神来。米兰问,你怎么了,呆呆的?萧逸说,你的花店布置得太美了,好像一说话就会破坏这里的气氛一样。米兰抿嘴笑道,还是有文化的人会说话。别人夸我这里,只是说太漂亮了,太美了之类,你这么说,倒把我夸得飘飘然了呢。萧逸的眼睛仍然没离开这里的景色,说,我这不是奉承你,你的花店真是好有特色,难为你能将这里装扮得这么精致。米兰说,我还总感觉这里缺少了什么,你帮我想想啊。萧逸回顾四周,再看看米兰,想了片刻说:“你这里有花香,有鸟鸣,有筝曲,还有美人,要是再加上翠竹和清茶,我想那就是人间仙境了。”米兰赞许地看着萧逸,说,我真该早带你来我这里。那就能请你喝上清茶了。萧逸问,关顾说这个了,你找我来有什么事?米兰招呼他坐下以后说:“我最近有些事情,估计得半个月才能忙完。这些天我就不能在家了,我想问问你是不是方便,要是你有时间的话就在我家帮我照顾如云。”萧逸把自己的工作的事情想了一下,觉得不会耽误什么,便一口答应下来。他又问米兰,你要出差?米兰“哦”了一声,说,算是吧。萧逸见状也不便再问。转身要走的时候,米兰叫住了他。她麻利地打了一束大大的玫瑰花束,捧给萧逸,说:“这算是感谢你的,不会嫌我的礼物寒酸吧。”萧逸说,那怎么会,只不过我送给谁啊?米兰笑道,你这么优秀,不会没有女孩子喜欢你吧。而且我听林教授说过,你和她的女儿很要好的呢。萧逸感觉脸热了,忙分辨起来,说我只是当妹妹一样看待她的。不过,在走出米兰花店的时候,他心中确实想起了林俏。
八林俏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和余笑予共进晚餐。而这个机会来的又那么偶然。早上的时候,林俏去余笑予的办公室汇报工作。见办公台前放着一本时装杂志,便问了一句:“余院长对时装也有爱好呵?”余笑予抬头轻扫了一眼,然后看了看林俏的打扮,回答说:“而且还颇有见地呢。”“对了,你今天背的什么样式的包?”余笑予接着问。“银灰色的。”“那么有空去买个淡蓝色花格的休闲包,搭配起来应该显得更活泼的。”林俏微微一笑,没有吱声。等她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后,迫不及待地拿起包,想象着余笑予说的包的样式,果然觉得漂亮了许多。女人的思维是很怪的,在打扮上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当她喜欢某件服饰的时候,会寝食难安,不论多平时多稳重的女人在这时都会焦急得象等待新年礼物的孩子。直到那件梦寐以求的衣服穿到了自己身上,才又回归原本的心态。林俏也不例外,中午休息的时候饭也没吃就直奔商场。等心满意足的买了那款式样的背包以后,无意间看见了旁边是领带的专柜,林俏想也没想就挑了一条自己认为很漂亮的领带回来了。可这时她才犯了愁,这条领带怎么送给余笑予呢?起初买的时候她只不过是一时兴起,可轮到送的时候,却着实让她为难。一直等到下班的时候,林俏也没想好,就这么犹犹豫豫地走到医院外面的广场上。她看见余笑予的车似乎要开动了,想要追过去可又停住脚步。就在她矛盾之间,余笑予的车却开到她身边停下。余笑予探出头,看着林俏的背包,说:“这么快就买了啊。”“可不是吗?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呢。”林俏说完就后悔了。她心里想,我怎么这么直率呢,女孩子应该稳重一些啊。不过看着余笑予善意的笑容,林俏又轻松了。她忽然觉得这个时候送给他领带很自然的了,于是拿出那条包装好的领带递了过去:“余总,买包的时候看这条领带不错,送给你。”余笑予稍楞了一下,然后笑着说:“那怎么不早送给我?我好久没接到过礼物了呵。”接着他拉开车门:“上来吧,中午都没吃饭,现在一定是饿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余笑予的车行驶过繁华的闹市,还有高档酒店林立的开发区,拐进了一条略显寂静的街道,最后车子停靠在一家装修淡雅的饭店门口。“就是这里,虽然不那么显眼,不过环境和菜肴都是很出色的。”余笑予一边带着林俏走,一边介绍。可林俏却难以专心看周围的情景,她似乎还是处在懵懵懂懂之间。在林俏心中,她是特别崇拜余笑予的。在平时的工作中,这种崇拜被许多的工作所充斥,自己还没有觉察得很明显,甚至时常和余总开开玩笑。但是到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那种心底里的崇拜就变成了一种很复杂的感觉,让林俏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丑小鸭。在余笑予面前,她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合体,她现在特别希望看到余笑予的目光,那目光能让她安静下来。可是她又害怕看到,她觉得那目光还能让她心跳不已。服务员将他们引到了一个安静的餐台前,在他们座位的前面是一个小巧的瀑布布局,身后是一张绘着山水画的屏风,屏风后面传来优雅的古筝声音,而周围自然协调的藤蔓和竹制的餐桌餐椅将这里变成了一个古香古色的休闲之地。没有豪华的气派、金碧辉煌的装饰,但又不显得小气。置身在这个环境之中,林俏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心情也自然放松了下来。“这个地方您怎么找到的,真的不错。”林俏由衷地赞叹。“饮食对于男人来说就像是女人关注脸蛋,不能马虎的。就像你们女人如果条件允许的话,第一是会买高档的化妆品,第二是买对自己口味的牌子的。饮食对于男人也是这样,简单的吃好只是第一层的目标,而再往上,就是要有和谐的气氛、舒适的环境,这样能营造出很好的心情,其实这要比吃饭的本身还要重要。”林俏专注地听着,时不时露出微笑。“你看,就光我说了,我们点菜吧。”余笑予礼貌地把菜单递给林俏。“这里你熟悉,还是你帮我点吧。再者说,您对饮食这么有研究,我乱点一通那不成了班门弄斧了吗?”余笑予笑着说:“你啊,真是伶牙俐齿。要知道给女士点菜可是很难的呵。既要色香味俱全,还要保证有营养,还得符合女士的口味,而且自己也得爱吃。”林俏接过话:“我应聘的时候,你考我那么难的问题,现在就当是我给你出难题了吧。”余笑予哈哈一笑,没有言语。点完了菜,余笑予抬头看着林俏,说:“好久没有和别人这么轻松地聊天吃饭了。”林俏说:“那是你平时太严厉了,别人见了你,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哪还敢和你开玩笑呵。”“那你呢?”余笑予问。“我?”林俏想了片刻,又说:“我和你说话这么随便,是因为你对我从来没有严厉过呵。我也还奇怪呢。”余笑予说:“对着你这张脸,我心情自然就好了。”听了这话,林俏心中猛地怦怦地跳了起来。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余笑予说:“对不起,我不是轻薄的意思。我曾经有一个女人,你们长得特别像。每当看到了你,我就很自然的想到她。”说完了,余笑予陷入了沉思。林俏让他想起了二十余年前的那个女人。时间过了这么久,他以为会将这段往事封存在心底,他以为已经落满了灰尘,不会再牵动他的心弦了,可是此刻,他又觉得心中阵阵的酸楚。这时,服务员将菜送了上来,余笑予回过神来,觉得冷落了林俏,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了。我们吃饭吧。菜肴确实很精美,色味俱佳,可林俏却如同嚼腊,刚才余笑予的话对她触动太大了。勉强吃了几口,林俏忍不住问:“你是因为我长得像您爱的女人,才这么提拔我的吗?”听了这话,余笑予收敛了笑容,郑重说道:“林俏,你长得和她象是我对你另眼相看的原因,我可以因为这个原因喜欢你,甚至爱你,但决不会任人唯亲。你做这个职务是因为我欣赏你的能力。”林俏心中一阵欣喜,不仅是余笑予夸她有能力,更是因为从余笑予口中说出了“爱”这个字。虽然那只是一句话中带出的字,但就这一个字也使得林俏的心情完全改变了。转瞬之间,她一点也不嫉妒那个女人了,反而很庆幸和她长得像。林俏现在很希望余笑予说些这方面的话,可是余笑予却话题一转,说到了工作。“你到医院有一段时间了,感觉怎么样?”“还可以,只是有时候工作涉及到医疗方面,我实在是不懂。”林俏诚恳地说。“这倒不足为怪,你本就不是搞医的。其实你也不用刻意要自己掌握多少相关的知识,你做的是管理工作,虽然是在医院,一个技术性很强的行业,但只要有企业管理的手段和方法,不懂医疗一样可以经营好的。”林俏聚精会神地听完,问:“您说到这,我想问,您也不是搞医的,怎么想起来做这个行业呢?”余笑予先没有回答,而是一本正经地说:“林俏,以后不要用‘您’来称呼我。我很喜欢我们之间这种自然的状态,随便一些不是很好吗?”林俏听了,心中欢喜得很,不由得又多吃了几口菜。余笑予微笑着看林俏吃饭的样子,然后说:“我本来是从事制药业的,后来药厂发展得很好,我就想,如果我有一家医院,药厂和医院是进销一体,相互支持,那样的话,前景一定很乐观。这几年下来,也果然如我预料一样,我们医院已经成为本市治疗恶性肿瘤的品牌医院了。”林俏津津有味地听着余笑予抑扬顿挫、充满磁性的声音,崇拜的表情溢于言表。她完全为余笑予痴迷了。“对了,有两件事情跟你说。一件急的一件缓的,先听哪一件?”林俏见余笑予用这种朋友间的口吻和她说话,心里开心极了。“先听急的吧。”“你会开车吗?”余笑予问。“会一点,但还不熟练。”林俏纳闷地回答。“那你这几天就抓紧时间学习开车,我有一辆红色的奥迪A4,你学会了就先开吧。”“为什么?”林俏又惊又喜地问。“最近,市里有几个检查组来我们医院。你代表我负责这件事情。明天我把相关的材料给你,你先熟悉熟悉,另外我再给你配个医疗方面的助手,应该能帮你解决很多问题。”林俏点头,接着问:“这和开车有什么关系?”“代表我出面,当然要气派一些,没有车怎么行。”林俏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继续听下去。“第二件虽然不是急事,可比刚才的事情重要多了。我们的实验室急需人才,你父亲是这方面的专家,有没有可能屈尊到我们医院来啊。”林俏说:“我爸爸现在有新的课题,而且学校对这方面管理得很严格。恐怕是不行。”余笑予听后,脸上流露出一丝失望的表情。林俏灵机一动:“不过我爸爸有个学生,现在跟我爸爸一起搞这个课题,他的水平也是满高的。对了,李立军就是我爸爸的学生,他不是在我们医院吗?”听到这个,余笑予微微一怔,“哦”了一声。随即笑着说:“多多益善总是好的嘛,这件事情,你就替我用心想着点。”当走出饭店的时候,林俏的心中充满着依依不舍的感觉。当然她不会流露出来,但在内心里,她是多么希望这顿晚餐能持续得再久一些。每和余笑予多待一分钟,她就会得到多一分的快乐。她虽然是个未经历过恋爱的女孩子,但也明白自己的心理——她爱上余笑予了。尽管余笑予并不知道,而她自己也不敢表白,但是就象是每个初恋的人一样,能看见心爱的人,听到对方的声音,就会觉得生命中充满了明媚的阳光和绚烂的色彩。林俏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情进入梦乡的。
九康迪肿瘤医院的位置在这座城市的二环路和三环路之间。象其它的城市一样,这个位置既不是那么喧闹,同时交通也很便利。路面很宽阔,不象市中心的街道在如流的车辆交织下显得那样拥挤。从这里到市中心只有不到半个小时的车程。肿瘤医院不象综合医院有很多急诊的病人,需要位于市内。肿瘤医院反而需要离市区远一些,一方面是有很多放射性的设备,二来宁静一些的地处更适合肿瘤病人的休息和治疗。所以说来,康迪医院处在的这样的地理位置是最佳了。这座医院伫立在这里已经有五年的历史了。几乎从一开始,它就显得不同凡响。一来广告宣传方面造的声势特别大,甚至在当地的新闻节目里也经常有它的消息。二来,这所肿瘤治疗医院对于顽固性肿瘤的治疗效果出奇的好,特别是这里的介入治疗。短短几年之内,不但在这座城市名声鹊起,甚至在省内也已经小有名气了。每当余笑予走进他的这座医院的时候,心中就涌起自豪感。而在每周一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因为每周的这天是他查房和召开例行会议的时候。今天查房结束已经是接近中午了,虽然和平是一样,每个病区余笑予都走了一遍,但这周来的新患者特别多。也难怪,每年的春天都是肿瘤病人就诊的旺季。余笑予回到院长办公室稍微休息了片刻就把王挺叫了进来。“这段时间病人数量比较多,你负责的介入治疗一定要更加细心谨慎。”他叮嘱道。接着他又说:“原则上还是和以前一样,对于轻症的患者要用传统手段治疗,只有病情严重的晚期患者才用AW1这个药物。而且病人的资料一定要掌握齐备。对那些有医疗界背景或者其他方面棘手的病人使用AW1一定要慎重。宁可不用这个药物也不能出了差错。”“您放心,遇到棘手的事情,我会及时向你禀告,绝不会出漏洞的。”王挺小心翼翼地保证。余笑予点点头,然后挥手示意王挺可以走了。然后接通办公室的电话,让林俏过来。林俏进来的时候看见余笑予正低着头在便笺上写字,便静静地在一旁等着。余笑予一边写一边说,你不用那么拘束,坐下等我一会儿。林俏听了,心里觉得暖洋洋的。她在余笑予对面坐下,看着他写字的姿势都觉得是那么的潇洒。余笑予写完了抬起头对林俏说,我下午得开例会,有件事情你替我去办一下。他将刚才写的便笺递给林俏,说:“你拿着它去找药剂科主任取药,这是一种国外最新研制成的增强免疫药,很昂贵的,路上一定要注意保管。”林俏问,送到哪里?余笑予说:“你去医科大学附属医院,送给米兰。便笺上有她的病房号。”她的得什么病啊?林俏问。“她倒没得什么病,可是啊,也没轻哪里去。她是刚给别人捐献完造血干细胞,在住院呢。这个丫头啊,要是让她当医院院长,这医院就得变成福利院了。”林俏听余笑予说起这个叫米兰的女人时口气特别宠爱的样子,心里不免一动。她几乎想问这个女人的情况了,可是再一想也过于冒昧了,自己是余笑予的什么人啊,问那么细致做什么。林俏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没有逃过余笑予的眼睛,他微微一笑,说:“米兰是我一个老朋友的女儿。我的好友去世很多年了,我一直象对自己的女儿一样照顾着米兰。她比你大几岁,你去看她,叫她姐姐就可以的。”林俏听到这里,有种一块石头落了地的感觉,心情一下子变好了。
十米兰躺在病床上,感觉身体说不出的难受。不是生病的头疼滋味,也不是受伤的疼痛刺激,但就是觉得身体内好像有病魔在作祟。不过她不担心,医生早已经将干细胞采集术后的这些情况详细地跟她说明了,她知道这只是正常的术后生理反应。对于这些,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和身体上的准备。何况,当她一想到自己的健康的造血干细胞将被移植到那个急需拯救的病人体内的时候,她身体的难受就会减轻很多。在一年前一次献血的时候,米兰了解了捐献骨髓的程序,她很高兴地就填写了志愿申请单,也做了相应的化验检查。她不是一时冲动,其实她很早就有这个念头了,她觉得为有困难的人做些事情特别的崇高的,心情也非常舒畅。也因为如此,米兰每年都会义务献血。一个月前,医院给她打电话,说有一个白血病的患者急需骨髓移植,而她的配型和这个患者的很匹配,所以征求她的意见。米兰有些犹豫,是因为弟弟马上就要出国,她想多些时间陪莫如云。可当她看到那个病人的资料时就做出了这个决定。拯救一个人的生命是最重要的。此刻,她躺在病床上,心情舒畅得很。这时她听到开门的声音,她转头看去,是一个身着隔离服的女人走了进来。米兰起初以为是护士或者医生,但那个漂亮年轻的女人走过来轻轻地对她笑着说:“米小姐你好,余院长让我替他来看望你。”米兰起先没想起来余院长是谁,因为她从没这么称呼过余笑予的。米兰愣了一下,问,你是说余笑予吗?女孩说:“是的。余院长听说您刚做完捐献骨髓的手术,特地要我过来看望你,也给你带来了一种新药。我刚才把药交给这里的医生了。本来给你买了一束花的,可你这是隔离病房,医生不让带进来。我只好空着手看你了。”米兰笑道,你们余院长消息可真灵通,这事情我谁也没告诉,他竟然也知道了。女孩说,余院长平时对我们市最新的医疗情况非常关注,再加上他和几家大医院的联系本来也很频繁,知道你的事情也就不足为奇了。米兰见她口齿伶俐活泼可爱的样子心里着实喜欢,忙招呼她坐下,说:“麻烦你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我身体没什么大事,你代我谢谢余院长。对了,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我叫林俏,在康迪医院办公室工作,刚到这里不久的。”林俏一边介绍自己,一边打量着米兰。虽然米兰的脸色还很苍白,人也显得有些倦怠,但丝毫也没有遮掩住原本的美丽和风姿。“你真漂亮!”林俏由衷地对米兰说。米兰笑道,我对你也正想这么说呢。女人之间的关系就像女人本身一样奇妙、有趣。男人之间,得经过很多次交往才能成为推心置腹的朋友,可女人不然,女人做事情常常凭直觉,一颦一笑之间,她就能认可另一个人是不是她所中意的朋友。就像米兰和林俏,几分钟的时间她们就亲热得像一对亲姐妹了。两人开心地聊着天,忽然米兰想起了一件事,她问:“你刚才说,你父亲是大学的教授,那你父亲叫什么啊?”“我爸爸叫林其然。你认识他?”米兰惊讶地哦了一声,笑道,这世界真是小,我不但认识你父亲,还认识他的学生萧逸呢。结果咱俩反倒是最后认识的。有了这个话题,两人聊得更投机了。不知不觉中,已经是傍晚了。林俏看时间不早,便起身告辞走了。林俏走了以后,米兰才想起忘了叮嘱她,自己住院的事情别告诉萧逸。她担心莫如云会由此知道,而耽误了功课。但隐隐地,她竟也希望萧逸知道自己病了,她想,那样的话萧逸就一定会来看她。十一萧逸已经有一年没有见过李立军了,没想到这次在林教授家又见到了他。不过说来也不意外,今天是林教授的生日,即便再忙,李立军也是会到场的。李立军和萧逸是林教授最得意的两个门生,但两个人的性格却迥然不同。萧逸的身上充满着淡然超脱,而李立军则不但外向,而且是争强好胜。用林教授的评论来说,萧逸是个知足常乐的人,而李立军是个永不满足的人。林教授很喜欢这两个孩子都在场的时候:李立军侃侃而谈,而萧逸是娓娓道来,配合的相得益彰。林教授常想,如果他们两个都在自己的实验室里工作,那一定会取得很多的成绩。不过当李立军决意到康迪药业谋职的时候,林教授并没有过多的劝阻,他知道李立军是个不甘寂寞的人,那或许是他最好的选择。按照李立军外向的性格,一年没有见面,本应是滔滔不绝的,可是萧逸却发现他变得沉默寡言了,象是心事很重的样子,有的时候显得心不在焉,而有的时候又象是欲言又止。林教授也发现了,不过他没有直接问李立军。他知道他这个学生,如果想说的话,一定不会隐瞒的,不过有林俏在,气氛就不会沉默。林俏扎起了围裙,忙里忙外的准备饭菜,空闲之余也不忘了逗逗两位师兄。萧逸觉得林俏越来越漂亮了。他不知道是这些天没见她的原因,还是所谓的女大十八变的原因,林俏显得更加迷人可爱。萧逸想起了上次从米兰的花店走的时候,米兰说的话,忽然想到,林俏是不是恋爱了?虽然萧逸对林俏从没想过爱,可是这个时候,他却突然间有一种酸酸的感觉。然后他禁不住在心里笑:自己这是怎么了。他看了一眼李立军,发现他也在看着林俏,用一种很怪的目光。萧逸一时也搞不懂,也就不再想那么多了。等到林俏准备好饭菜,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在温馨的灯光下,四个人举杯共盏,像一个和睦的家的感觉。林俏很快也发现李立军的反常了。林俏憋不住话,问李立军:“你怎么了,情绪不高?”李立军说:“可能是这些天工作太累了,没有休息好吧。”林俏冲着他爸爸笑道:“你看你的这两个学生呵,都不会享受生活,就知道工作,都是受你的影响太深了。”林教授替他的学生分辨:“有几个像你这样呵,工作不努力,就知道享受生活。”林教授话虽这么说,可是语气中却充满了疼爱。林俏笑着反驳:“在你眼里,所谓的工作就是研究,别人的就不是工作了?就不努力了?”萧逸一边吃着一边笑着听着父女俩的交谈,不料林俏马上就把矛头指向了他。“对了,我跟你说的去我们医院的事情想好了没有?”萧逸赶紧转移话题,对林教授说:“老师,您看,林俏现在就挖墙角了。”“这怎么是挖墙角呢?人往高处走呵,你看李立军,既没耽误研究,收入还那么多,有什么不好的呢。”“其实也没什么好的。”这时李立军才开口说话。林俏一愣,她没想到李立军说出这样的话。见没人帮她,便索性不言语,闷头吃饭了。林教授和萧逸看着林俏的样子,禁不住哈哈大笑。林俏看着他们幸灾乐祸的模样,也被逗笑了。只有李立军还是若有所思地独自喝着酒。萧逸也道:“钱赚得多了就会掉进去。人品本来好好的也会被金钱薰臭了的。你看看周围的人,有几个腰缠万贯还出淤泥不染的。”萧逸的话让林俏忽然想起米兰的事情了,她立时有了话头:“你还别说,我还真知道一个,而且你还认识,就是米兰。”萧逸纳闷地看着她,问,你怎么认识她的?米兰怎么了?林俏得意地将米兰的事情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然后问萧逸,怎么样,人家那么有钱,可做的事情你未必都做得出来吧。萧逸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没有继续和她辩白。他的心思全跑到米兰那里去了。他恍然大悟,原来米兰要我这些日子照顾如云是因为这件事情。离开林教授家时天色已然漆黑了,萧逸和李立军走在寂静的街道上。萧逸说:“到我那里做一会儿?”李立军说:“不去了,我们散散步吧。”夜风徐徐吹来,使得寂静的夜显得有了些生色。此时,人的内心拂动中带着些许安逸,就像一片花瓣飘浮在微微荡起的涟漪中。许多时候,人需要这种宁静的气氛,虽然也显得孤独寂寥,但也有一种和谐的感觉让人的心灵抛去纷杂,归于自然。走了许久,李立军停了下来,默默地叹了口气。萧逸问,你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李立军摇摇头,说:“等过一段时间再告诉你吧。”他思忖片刻又说:“萧逸,你和林俏来往多,你侧面劝劝她,不要和康迪的老板余笑予走得太近了。”萧逸问,这是为什么?李立军说:“林俏太单纯了,看人比较片面,她只看到余笑予好的那一面,其实余笑予是个城府很深的人。而且我怀疑他的医院里面有一些黑幕,她们接触多了,我怕以后会牵连到林俏。”李立军接着说:“今天是老师的生日,我也不方便说不开心的话。再说,林俏的个性那么强,只有你适当的时候劝劝她了。”萧逸默不作声,心里颇有些不以为然。说完,李立军沉默了半晌,又叹了口气,说:“我走了。”萧逸看着李立军的背影在夜色中越拉越长,象一个飘忽的鬼魅,心中突然涌起一种不安的感觉,他觉得象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十二第二天一大早,萧逸直奔医院去看望米兰。米兰见萧逸来了心中很高兴,不过表面上还是装作平淡的样子说:“不是叫你好好照顾如云的嘛,我也没什么大事,休息几天就出院了的。是林俏告诉你的吧,这个丫头,心里藏不住事。”萧逸说:“如云都那么大了,你还想象照顾小孩那样看着他啊。再说,你现在才需要人照顾呢。”萧逸拿过一个苹果,一边削皮一边说:“你说你,捐献骨髓的事情本来是挺好的事情,你却不告诉我。”米兰说,我这人你还不了解,我不喜欢张扬。捐献骨髓其实是很平常的,要是弄的记者纷纷来报道,亲戚朋友们又是看望又是关照的,我得难受死。萧逸说,我明白你的想法。可是不管怎么样你也不该一个人,最起码身边的有个照应的人。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可别一个人扛着,记着告诉我。说完,他将削好的苹果递给米兰。米兰吃在嘴里,心里也甜滋滋的。接下来几天,萧逸只要有空就来医院陪米兰。不过他一直按照米兰的嘱咐,直到出院的那天才把莫如云叫来。莫如云知道了这件事,见了姐姐后自然是眉飞色舞地夸奖个不停,听那口气简直都已经把姐姐奉若神明了。萧逸看米兰被弟弟逗得象小女孩一样羞红了脸,又笑得花枝乱颤的,便说:“虽然出院了,你也得好好休息。我看这些日子你就别去花店了,在家还能多陪如云。”米兰也正有此意,便这么决定下来。而莫如云见姐姐和萧逸这些天都会和自己在一起,更是开心得不得了。不过大家开心的心情随着离莫如云出国的日子慢慢临近也一天天的平淡下去,到后来几天,都有些忧伤了。这些天和莫如云在一起的时候,萧逸都感受到从这个大男孩身上散发出的忧伤。他时常走神,呆呆地看着姐姐,像孩子看妈妈的那种依恋的表情。萧逸劝他:“只不过是出国学习,虽然离的远,可是现在的通讯这么发达,你们可以常联系的。而且几年以后,你们或许还能在一起呢。”莫如云说:“这个道理我明白。可你知道吗?我和姐姐从来就没有分开过,姐姐为了我,舍弃了很多,而如今我走了,她又孤零零的了。而我这个弟弟又什么都没有为姐姐做。我一想到这些就难过。”萧逸听了心里很感动。他自从上学就离开了父母,那种与亲人相依相恋的感觉他已经很就没有体验到了。就如同平静的湖面上扔下的一块小石子,莫如云的话让他的心头涌起了一种离愁。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如云,你和你姐姐怎么不是一个姓呢?”“是我姐姐把名字改了。”莫如云有些悲伤地回答。萧逸没有再问,他知道每个人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而又封存在心灵的空间,你没有那把钥匙,就不要试图强行打开它。米兰这些天也多数待在家里,不过从她的脸上看不出异样的神情。她一如以往,静静地待在自己的角落里,有时甚至安静得象一幅美丽的雕像。萧逸虽然是个局外人,但是这两个月来,米兰和莫如云之间深深的姐弟之情已经感染了他。有时候,萧逸都觉得自己是她们中的一分子。他看到米兰和莫如云虽然表面上还和往常一样的说笑,谈话,可是从背后萧逸却能感觉到两人的忧伤和无奈。他也为之苦恼。一天,当莫如云不在场的时候,萧逸走近米兰,想要陪她说说话。直到走到米兰跟前,米兰才发现他,显然是走神了。“别太伤感了。如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是到了让他出去闯荡的时候了。你不可能陪弟弟一辈子的。”萧逸劝道。米兰抬起头看着萧逸,缓缓地说:“你真是细心。谢谢你。”萧逸看着米兰那双如水的眼睛,这个平时显得高贵脱俗的女人在此时像一个娇弱无助的女孩子。萧逸心中忽然涌起一种爱怜的感觉,他禁不住握住了米兰的双手。那是冰凉细腻的感觉,柔软的如婴儿皮肤般娇嫩,萧逸几乎陶醉在其中了。直到米兰纤细的手指在他的掌心里细微地抽动,他才明白过来,匆忙放开了米兰的手。他局促不安地涨红了脸,手足无措地却不知该怎么做。“我知道你是关心我。”米兰没有责怪他。而这温柔的声音传进萧逸的耳中,也让他心神宁静下来。但在此时,在康迪医院的药品实验室里,李立军的内心却焦躁不安。十三李立军来康迪医院已经一年多了。最初的时候他满心热情地投入工作。只是做他的药品研究,也不关心其他的事情。可是渐渐地他从中感觉出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他是从他的药品研究中嗅到了反常的味道的。李立军所做的主要的工作是试验一种新的介入药物——AW1。可经过几个月的研究,李立军却发现这种药物几乎没有什么可用性。这种药物的主要作用不是杀灭和抑制肿瘤细胞,而是在肿瘤细胞膜上起化学反应,使肿瘤细胞暂时处于休眠的状态。因为没有了肿瘤细胞的吞噬,这时候患者的病症改善的很好。但是这只是暂时的,肿瘤细胞在休眠的过程中反而是个积蓄能量的过程,一旦爆发,就会使病人的机体防御功能完全陷入瘫痪。可以说,AW1这个药物就象毒品一样,这是个饮鸠止渴的怪兽。李立军发现这个问题以后立即向肿瘤介入室的主任王挺提了。王挺是康迪医院介入治疗的负责人。而且李立军也发现,他是余笑予很器重的人。可是王挺听到以后却不以为然,继续要李立军做这个药物的试验。用王挺的话来说,这个药物只要克服了这些弊端,是很有发展前景的。而李立军明白,克服弊端这个目标是难以完成,甚至是不可能完成的。但又没有办法,只好继续做下去。而接下来的工作是根据药物作用的不同的肿瘤细胞以及不同的分化程度,将所引起的变异的肿瘤细胞分化到其他的器官中,通俗易懂地说就是将肿瘤细胞驱散到别的器官,这样患者再发病的时候就不会出现以往的表现,而像是另一种新病。李立军现在的工作几乎全是这种情况:大量的病理切片送过来,每种类型都各不相同,他要分门别类地区分,然后各自进行配体配型试验,然后根据每一种情况来选用相对应的药物。李立军越来越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之处。这明明是一种没有丝毫价值的药品,而且对病人危害又那么大,为什么康迪医院要投入这么多的精力来研制呢?一天,他猛然间闪出一个念头:康迪医院口口声声说这些试验只是动物试验,可这只是在条款里写的,他自己并没有见到其中的操作程序,每一块病理切片只是送到他的研究室,他无法证实这切片是来自于人体还是来自动物。难道他们是将这种药物投入临床了?李立军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浑身一阵发麻。他越想越觉得可怕,这种药物要是应用的临床上,后果让人不寒而栗。但这只是他的想法,即便果真如此他也拿不出什么证据,因为他的工作和临床完全没有关系,如果要想证实他的推测,就必须拿到临床上的第一手资料,而这些资料完全掌握在余笑予和王挺的手中。李立军开始冥思苦想,琢磨拿到资料的办法。这期间他去了几次公安局,虽然他没有什么证据,但是他觉得必须将这件事情告诉警方。而公安部门对他提供的问题也很关注,公安局马正清局长亲自和李立军谈了这方面的事情。但没有证据,一切怀疑就只能成为空想。李立军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拿到病人的临床资料。他知道从余笑予那方面是肯定想不出办法来的,只有从王挺身上下手了。于是李立军频繁地和王挺打交道。慢慢地两个人熟悉以后,李立军开始找王挺出去推杯换盏。不过李立军的目的不是从王挺身上找到突破口,他看得出来王挺是多么地忠于余笑予,想要他主动地提供线索那简直是痴人说梦。李立军是想有机会拿到王挺身上的档案室的钥匙和密码。有好几次,李立军都觉得是很好的时机了,可是他一再叮嘱自己,要小心谨慎。因为只有一次机会让他去冒险,一旦被发觉,不但前功尽弃,而且自己的性命也会不保。人在这个时候,自然地会想法很多,甚至有的时候李立军都想过放弃,毕竟如果失败了那他损失的将是最宝贵的生命。而且给病人应用危害性大的药物,从法律的角度上说他是不知情的,他完全可以当作毫不知晓,关起门来做他自己的工作,而后赚着丰厚的薪金。可一颗正义的心促使他不能这么做,他暗暗地等待机会,等待他认为最好的时机去做这件事情。终于有一天,这机会来了。在一次和王挺的聚会中,他暗地里在王挺的酒里下了安眠药。他将王挺扶进洗浴的包房里以后,紧张地看着表,掐算着药效的时间,直到他认为药力已经完全发作了,这才轻轻地去翻动王挺的随身物品。其实他知道这时候再大的响声王挺也不会醒过来,可是他毕竟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每一个细微的响声在李立军听起来都觉得震耳欲聋,等到他找到了所需要的东西以后才感觉自己的衣服已经全被汗水浸透了。李立军得到了密码和钥匙以后偷偷地复制了一份,然后又赶紧放回王挺的皮包里。这之后李立军又等待了半个多月,他一直观察着王挺的神色,直到确认王挺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反映,他这才放下心来,思忖着下一步的行动。他首先考虑的是晚上,不过马上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一来康迪医院的保安工作在晚上是格外的严密,二来夜晚的那份宁静中的恐惧氛围他也觉得承受不了。思前想后,李立军觉得白天反而是最好的时机。虽然白天人比较多,可谁也不会想到在白天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而且档案室是在顶楼,平时几乎都没有人。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从他所在的五楼到档案室必须要经过余笑予所在的六楼。他知道这一层有摄像装置,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能观察到人员的进出情况。如何避开,这使他伤透了脑筋。李立军观察了几天,终于被他找出了一个破绽:医院的防火通道的门平时是不上锁的。而在余笑予所在的楼层的防火通道口正是一个死角,摄像头照不到那个位置。他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通过防火通道来到顶层。这个问题解决了,令他欣喜若狂。现在所剩的就是完成最后一步了。他把日期定在了星期一的上午,因为这一天,作为院长,余笑予要和各科主任一起查房。
十四行动前的这个晚上,李立军睡得特别香。他并不是因为觉得万无一失才放心地睡觉,实际上他隐约中还是有很多不安,虽然他觉得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但谁又能说明天会不会有什么意外的情况发生呢?他放心地睡去,只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做了该做的事情,不论明天是成功还是失败,他都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临入睡前他唯一想的一句话就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第二天的一切都和李立军所想的无出二辙:九点一到,余笑予和往常一样带着各科室的负责人去查房了。李立军等到他这层楼都寂静下来的时候才探出了身子,他先是装作去卫生间的样子自然而然地走出来。看整层楼里空无一人,便蹑手蹑脚地走到防火通道处,拉开门闪身进去。到了档案室的门口时,他停下来喘了几口气。刚才的一路上他大气都没敢喘,到现在他肺里的气体已经不够用了。他定定神,掏出配好的钥匙插了进去,从插入的感觉他就知道没什么问题了。果然,门轻松地打开了。李立军轻轻地拉开门,生怕发出一丝动静。还好,门轴特别润滑,无声无息。李立军进去以后立刻将门带上,然后才细细打量这间让他朝思暮想的房子。这间档案室大概有二百平米,格局和图书馆很相像,一排排档案柜整齐划一的摆放着。不过和图书馆不同的是,图书馆里是敞开摆放的书,而这里则是一隔一隔的档案柜。而且每个柜子都上有一个密码装置,如果不知道密码是无论如何也打不开的。好在每个档案柜上都贴有标签,按照这个李立军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他所需要的那个档案柜。他拿出从王挺那里得到的密码本,仔细核对以后输入了密码。他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按下了确认键。在寂静之中,只听得“啪”地一声,柜门打开了。李立军象发现了宝藏的阿里巴巴那样欣喜若狂地看着柜子里面的东西。资料分门别类地被规划得非常清楚,他很容易就能找到他所需要察看的资料。他兴奋而又仔细地翻阅着病人的原始病例,还有和每个病人相对应的用药纪录、化验报告以及病理切片。但渐渐他的笑容消失了。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些资料竟然一点异常都没有!完全合乎正常的治疗程序,而且病理切片和化验结果也没有显示异常的指标。李立军觉得自己的力气在一点一滴的消失,最后竟要瘫倒在地上。他原有的紧张兴奋的情绪完全消失了,而取而代之的是失望和沮丧。他费尽了心思进入档案室,满以为会找到足够的证据,可是结果却让他充满了失败感。他知道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可依然呆立了十多分钟才失魂落魄地离开。整个一下午,李立军都没有什么心思做手头的工作。现在在他眼里,这些试验简直充满了罪恶,他真想把它们统统地砸烂。他反复地想,余笑予究竟会把这些证据隐藏在什么地方呢?他现在才知道,那个戒备森严的档案室只不过是一个遮人耳目的屋子而已。而他现在也才知道余笑予要比他所想象的奸险许多。快要下班的时候,李立军突然接到了余笑予的电话!“我在外面等你,一会儿陪我去钓鱼吧。”李立军猛然紧张起来。心想,他怎么会突然约我钓鱼?难道他发现什么了?但也来不及容他多想,简单收拾一下以后,李立军便下楼了。坐进车里,李立军借机有意地看了看余笑予,余笑予依然是一脸的淡定神色,他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的气氛,心才稍微安了一些。余笑予喜欢钓鱼。在郊外他有一个别墅,不过余笑予去的时候多半是为了在那里的养鱼池里钓鱼。等到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余笑予的手下早已经将渔具和烧烤的器具准备妥当。余笑予显得很开心,一边检查着鱼杆一边对李立军说:“今天咱们啊先定个规矩,自己吃自己钓上来的鱼,你要是钓不上来,可只有饿肚子啦。”李立军心不在焉地答应着,心里却在想着余笑予找他来的目的。可既然他没有提,自己也就不好开口去问。“你知道吗,今天是个钓鱼的好日子。过几天会有雨,而每当要下雨的时候,鱼总是很活跃的。”余笑予头头是道地讲给李立军听。说话之间,果然有一条鱼咬钩了。他开始兴致勃勃地收拾起鱼来。不一会儿,他便将鱼串好,放在烤炉上,撒上调料,抹上油,精心地烤起了鱼。李立军看着此时悠闲自在的余笑予,充满了生活的气息,丝毫不像一个邪恶的人,禁不住暗地里叹了口气。“怎么了?不会是勾起你的馋虫了吧。”余笑予问。李立军忙掩饰自己的神色,说:“您那么快就钓上来了,能不让我着急吗?”余笑予哈哈一笑,递给他一片烤好的鱼,说:“吃吧,说归说,好东西怎么能自己吃呢。”吃完了鱼,余笑予又开始钓鱼,不过这次他没有放鱼饵。看着李立军奇怪的神情,余笑予解释道:“钓鱼无非是一种享受,其实重要的并不是钓到鱼,而是钓的过程。”接着他又意味深长地说:“生活的过程,奋斗的过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事实上都是这个道理。过于追求结果,往往会把最重要的过程忽略掉了。”李立军听了,觉得话里有话,便侧过脸看去。这时余笑予点燃了一只香烟,在黑暗中,借着香烟的微弱的光亮,他看见余笑予炯炯有神的双眼正在看着他。李立军突然感到一阵寒意袭来。“你知道你犯的最大的错误是什么吗?”余笑予突然问。李立军惊愕地不知所措。“你太注重寻求患者的原始档案这个结果了。”余笑予微微笑着说道。李立军心头仿佛被重击了一下。不过他选择了沉默不语,既然余笑予已经发觉了,他再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了。“其实你想的可以说很周密,先是利用王挺,取得了档案室的密码和钥匙,接着还找到了防火通道,而且还利用我查房的时间去行动。只可惜,你精心考虑的这些步骤其实都是我事先安排的。王挺的作用就是鱼饵,引你去吞食。你难道没有仔细想想,象王挺那样的角色,在我们这一行里叱咤了这么多年,怎么会轻而易举地陷入你的圈套?而且,最重要的一点,难道你真的认为我会把这么机密的文件放在康迪医院的档案室里?”余笑予叹了口气又说道:“立军啊,我在一旁看着你一步一步走进我设计好的陷阱,就象这鱼,它小心地试着鱼饵,生怕有什么危险,可是最后还是逃不过被钓上来的厄运。我看着你,就象看着这条被钓上来的鱼,既喜悦又惋惜的一种复杂的心情。”李立军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说:“你真是机关算尽,我这么输了,无话可说。”余笑予轻轻地摇了一下头,不知道是不赞同李立军的话还是惋惜他这个人。接着说:“我知道你有好多问题,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必须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寻找这个秘密,是你自己的心思还是别人派你来的?”“是我自己觉得你们的药物不对劲。”李立军毫不迟疑地说。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撒谎。余笑予没有再问。冲李立军点点头,意思是,有什么问题你问吧。“你是怎么怀疑我的?”这是李立军最不得其解的地方。“你以往的药品试验都做得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可最近我发现有几种药品,配方完全有错误,而且你特意做了几种减轻药力的配方投入临床。我就知道你是怀疑药品了。于是我暗地里让王挺接近你,果然你钻进了圈套。”李立军点了点头。“没有别的问题了吗?”“没有了。”李立军简短地回答。“你怎么不问药品的事情?”“我早已知道这个药物是什么样的东西,何必再问。至于你其他的秘密,我也不想知道。知道了也是带着遗憾去死,减轻点遗憾不是更自在些吗?”李立军在这时反而平静了下来,安然地回答。余笑予赞许地点点头,接着摆摆手,说:“何必说到死呢。你看我钓上来的鱼,如果是我喜欢的,我即便再饿,也会把它们放生的。更何况是一个有才能的人呢?”说完,他看着李立军,等待着他的答复。李立军表情有些痛苦,他深呼吸了几下,缓缓地说:“鱼是没有情感的动物,它们也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它们的选择只能是被动的,即便是死它们也无法由自己做主。而人就不同,人懂得美丑,懂得善恶,人能选择是非。人虽然不能主宰自己的生,但可以决定自己的死。这是最伟大的地方。或许有人会在你面前选择鱼一样的生活,可我不会。”李立军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越发痛苦,余笑予也看出了反常的地方。禁不住问:“你怎么了?”李立军艰难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自嘲地笑道:“没怎么,只不过我选择了死。”用完了这最后的气力,李立军抽搐了几下,然后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余笑予静静地看了半晌,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在心里着实惋惜李立军。这一晚上,他一直在钓鱼。钓上一条放掉一条,直到黎明。十五等到林俏走出了办公室,余笑予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卧在了沙发里。过了片刻,他拿起电话:“叫王挺到我这里来。”王挺是康迪医院肿瘤介入室的主任,自始至终都跟随着余笑予,是余笑予最信任的人。余笑予器重他,不仅仅是因为王挺对他的忠心耿耿,更重要的是王挺是个有能力的人才。平时余笑予交待下去的工作,王挺都能稳稳妥妥地完成。而到了关键的时刻,王挺又能给他出谋划策,所以余笑予一直把他看作是自己的左膀右臂。王挺进来的时候,余笑予正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风景。王挺见余笑予没有回头,便径直走到他身边,静静地陪着。透过落地窗,外面是晴空万里的天空,地面正是医院的正前方:宽敞的停车场,错落优质的花坛草坪,茂密荫凉的绿树,将康迪医院装饰得如同一个风姿绰约美妇。“多美啊。”余笑予说。“还记得五年前吗?这里还什么都没有,是一片荒凉之地,而如今这里已经是省内首屈一指的癌症治疗中心了。”余笑予的话语中充满了感慨。余笑予突然话题一转,问王挺:“李立军的事情安排好了吗?”“是的,我已经安排了人,通过捐助的方式资助他的家人了。”“他是个人才,可惜啦。”余笑予说这话的时候,眼角中甚至噙着泪花。可突然间,余笑予的眼神中又出现了恶狠狠的神色,“不管他是什么人,有才能也罢,有势力也罢,只要他阻碍我们,他就只有李立军这样的下场!你看这座辉煌的大楼,那是怎样的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这所大楼里面蕴藏的是我毕生的心血。”说完这些话,余笑予像是出了一口恶气,神色恢复了常态。王挺见了,也跟着松了一口气。虽然他跟随余笑予这么多年,对于他的老板非常熟悉了。可是时间越久,他越能觉察到余笑予身上的那种逼人的气势反而更加令人恐惧。“幸亏您很早就发现李立军的反常了,让我故意进入他的圈套。否则,还真有可能让他发现了。”王挺奉承道。余笑予微微一笑,似乎在说:什么事情能瞒得过我。接着他说:“你那里最近要更加的小心。特别是现在这个时候。”余笑予指的是肿瘤介入中心。“老板您放心,我天天盯着。药品都是只经过我的手,绝不会出现任何纰漏的。”王挺语气肯定地向余笑予保证。“不过,我们的药品?”王挺看了一眼余笑予。见老板没有什么表示,他便接着往下说:“我们的药品本来副作用就非常大,只能通过不断地调换配方才能不至于使某一种副作用过于明显,否则病人会出现集体反应,那很容易引起相关部门的注意的。现在李立军不在了,我们需要尽快地有人来做他的工作。”余笑予说:“是啊,这是现在最棘手的问题。”王挺问:“我物色了几个人选,您需不需要看一下?”“恩,你把资料送过来吧。”余笑予说。不过王挺看出,余笑予说这番话的时候并没有很感兴趣的的样子。他略一沉思,问:“老板,您是已经有人选了?”余笑予点了点头,“你去调查一个人,叫萧逸。是林其然教授的学生。”王挺听完了却没有要走的意思,犹豫了片刻,对余笑予说:“老板,有句话我说了,您别生气。”“你说吧。”余笑予这时候语气反而很和善。“那个叫萧逸的人,是不是林俏推荐的?”“是我让林俏为我找的。”“您对林俏是不是太信任了?我知道您很器重她,可是也不应该让她对我们医院的事情掌握得太多了。”王挺小心翼翼地说。从余笑予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他淡淡地回答:“这个我知道。”王挺见了,知道不可以再说什么了,便不再言语,转身离开。王挺走了以后,余笑予默默地想着他说的话,心里也有些认同。不过在表面上他必须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对于林俏,这个既年轻又美丽的女孩子,他有着一种分复杂的感情。每当看到她,余笑予的心里都会涌出些爱意,她确实和他所爱的那个女人太像了,而且语言性格各方面都有着很多相似之处。她不像一般的女孩子那样娇柔做作,而是敢做敢为,心无城府。跟林俏在一起的时候,余笑予觉得自己也仿佛年轻了,充满活力了。许久没有一个异性能给他这种感觉了。从这个女孩子的眼神中,余笑予清楚地知道,林俏喜欢他。从这点来说,他想要得到林俏可以说是易如反掌,但他却做不来,或许是还在犹豫。其实不管是什么样的男人,当真的对一个女人有好感的时候,人的内心都会变得纯净,都会下意识地为这个女人考虑。余笑予也不例外,他如果要林俏,就不会因为林俏长得像他心中的那个女人而爱她。而且,当他对林俏有了些爱意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竟然有些龌鹾。因为他最初重用林俏的目的是为了以后能利用她的父亲而埋下的伏笔。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