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皮鹦鹉自己能活么?
中国的虎皮鹦鹉都是家养的,不能放飞,在野外无法生存,所以放飞虎皮鹦鹉就相当于谋杀了他们,如果放飞后没有被下一家收留,及有可能冻死或者饿死在野外。
[奇幻小说]幻影飘香
……那是大陆北极的火烧云、朝梦幻尽头奔跑的公主、与时间同流合污的绛红色糖浆、不甘熄灭的庭燎、纠缠不清的镜子、悬在夜空中的石头窗台、叼在孔雀嘴里的一匹枫叶、缀着光斑的迷宫、浸在尘埃里的足迹、木鸢纷飞的金色天空、通天的黄沙、干风席卷着胡loginsubmit.asp颓子树、美丽胡loginsubmit.asp枝子漫山遍野、车轮在草原上碾出孤独的泥痕、不知何人在风中狂笑的梦幻旅途…… --------------------------------------------------------故事梗概一位聪明的小木匠(许黻),怀着早期人类的憧憬,尝试航海和飞行,制作木鸢、飞龙、云梯等奇思淫巧的东西,但是爱情使他沉沦。他暗恋盐官的女儿、丞相的九夫人(若姜),又与若姜的婢女(莺儿)调情。他与若姜有了一个私生子(田鸢)。丞相府被满门抄斩后,田鸢、莺儿和丞相的亲生儿子田雨幸存下来,漂泊到北方的一座城堡中。田鸢是个相貌英俊、自恋而敏感的男孩,八岁以前他还枕着母亲的胸脯睡觉。他在城堡里长大,成了一名不错的武士。城堡主人的养女(弄玉)是一位聪明、美丽、出身高贵的姑娘,田鸢爱了她七年,为了获得与她般配的地位而参加了战争,获得了封地和爵位。他们之间短暂的热恋使田鸢刻骨铭心。在一次出游中,弄玉偶然遇到了她心目中最完美的男人,失去了贞操,背弃了初恋。田鸢孤独地流浪,堕落为一个男伎。田雨生性孤僻,又绝顶聪明。他小时候碰过的东西会莫名其妙地消失,一位算命瞎子曾预言他早晚会把自己弄丢。到城堡后他认识了迷恋隐身术的双头人,喝了隐身糖浆,差点丢了小魂。还魂后他格外珍惜生命。他博览群书,励志成为一个被公众拥戴的人。在读史书时他怀疑自己具有通过冥想改变历史的能力。在棋枰上他的悟性出奇地好,获得了高深的造诣,并以此谋生。他认识了渴望输一局棋的东郭先生和芮儿父女俩,东郭先生那种仿佛能预知中盘局面的直觉使他惊诧,芮儿的大眼睛又牢牢地留在他的记忆里。在一场残酷的政治运动中,芮儿一家被处决了。田雨成了造反头目,他从来不带真实证件、将生死置之度外。最后,他因弑君被五马分尸,统治者不敢把皇帝被碎尸万段的事件写入历史,田雨的罪状仅仅是拦劫朝廷的咸鱼车队。所有的亲朋好友都不知道他的下落,他终于把自己弄丢了。在这个故事中,还有一个悲剧角色是皇帝,他也许是中国历史上最狂热地追求生命和世界永恒的人,他派遣方士们前往人类尚未涉足的深山幽谷和茫茫大海中寻觅长生不老的仙草、还试图描绘一副正确的世界地图,他征服了许多已知的国家,还梦想让铁蹄踏遍世界,他的信念是这样的:不是你需要整个世界,而是世界需要一个中心。由于长期服用丹药,他患了肝癌,统治天下仅仅十一年就驾崩了。他的帝国也濒临灭亡。莺儿把田鸢、田雨这两个孤儿当成自己的亲儿子一样来爱护,但是她无法帮助田鸢获得幸福,也无法了解田雨在想什么、干什么。她找到了田鸢的亲生父亲许黻。许黻已经在大海上建立了自己的乌托邦,他正策划着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移民。当整个帝国陷入陨石飞扬、尘埃蔽日的末日中时,东海岸边一小块郁郁葱葱的土地却被许黻的梦想变成了方舟,这里有六千童男女和四千名能工巧匠,木鸢时代的遗老遗少们也聚集在一起探讨梦的秘密,田鸢也来了。经过一段宁静以致远的等待,他们踏上不归之途,向太阳升起来的地方远航。--------------------------------------------------------主要人物介绍若姜:木鸢时期最美的女人。小木匠(许黻):木鸢时期造就的奇思淫巧之人。四公子:许黻的朋友,年轻时欣赏奇思淫巧,中年时热衷于颠覆活动,晚年读书养鸟。莺儿(莺夫人):木鸢时期的幸存者,被一阵龙卷风刮到心灵瘟疫时期,在她面前不能提“龙卷风”三个字。田鸢:小木匠的私生子,随莺夫人从木鸢时期漂泊到心灵瘟疫时期。他的一生都在梦游。田雨:田鸢同母异父的弟弟,一个被魔咒和孤独困扰的孩子,喝过隐身糖浆,变成过公鸡,震惊地发现通过冥想可以改变历史。算命瞎子:一个先知。李云(弄玉、云公主):心灵瘟疫时期最美、最任性、最难以捉摸、最聪明、最容易失去贞操的女人。百里冬:弄玉的养父,富翁。容氏:百里冬的妻子,擅长制作使人明目善睐、使人一夜间变白的脂粉。百里栎:百里冬的大公子,武士。百里桑:百里冬的二公子,花花公子,他无法抵御南方姑娘的诱惑。如意:百里冬的二小姐,孔雀的小主人。孔雀:来自南方的凤凰,能识别蟒蛇精,会送信。蒙可钦:百里冬的患难之交。郭氏:蒙可钦的夫人。蒙新田:蒙可钦的公子,一个理解世界、却不被世界理解的诗人。不死草:心灵瘟疫时期的医生。老巫医:心灵瘟疫时期的另类医生,他的观点是:“谁说互相洞悉心灵是一种瘟疫呢,也许它恰恰是正常的,相反,依赖声音而不通过心灵来交流才有可能是真正的瘟疫,由于它发作时间过长,我们错把它当成了健康。”虎皮人:马戏团的老人,他带来了心灵巫术。双头人:毕生致力于隐身术研究的人,正是他配制了隐身糖浆,他比故事中的任何人都老。卢敖(卢生):一个虚无主义者,田鸢的精神导师。东郭先生:一个无法解释自己的直觉的棋士,他证明:在一局棋的历史中,未来影响了过去。芮儿:东郭先生的女儿,渴望输一局棋的女棋手。司南:一个真正爱着田鸢的女人。其姝:一个身材酷似弄玉的尤物,她越是女扮男装就越漂亮。秦始皇:一个比任何人都老得快、却渴望长生不老的人。扶苏:秦始皇的大公子,可以认为他是任何女人的白马王子。胡loginsubmit.asp亥:秦始皇的十八公子,一个孤独而执著的年轻人。赵高:一个没有生殖器却想当皇帝的男人。李斯:一个疯狂地毁灭文化遗产的文化人。蒙恬:一位愚忠的将军。杨端和:作为一个符号,这个名字反复出现。
第一章·木鸢在东海岸边人们记忆所及的最炙热、最炫目、连黄色的野百合花瓣也被烈日晒得发白的仲夏,许木匠在海边的峭壁上伐木,他的妻子扛着一罐水走来。在树荫下,她感到衬裙里掉下了一颗鸡蛋,她四处寻找,从白色、紫色、粉红色的石头花丛中发现了一个比鹌鹑还小的小人,他身上没有血迹,皮肤像深水的鱼类一样苍白,隐约透出淡青色的脉络,与斑驳的树影交织。她把这个怪胎捧到许木匠面前,许木匠把它扔进了大海。晚上,一只白鸥飞到他家房梁上睡觉,半夜里掉下来把自己摔醒,随着一阵阵沉闷的扑打声,它的羽毛loginsubmit.asp脱落在草堆里。早晨,草堆里传出了微弱的哭声,夫妻俩被惊醒,看见了那个弃婴。他们把羽毛loginsubmit.asp包起来,再打开的时候只见一堆沙砾。他们战战兢兢地把孩子拉扯大,不知道是神仙转世还是妖孽投胎。想起他出生在石头花丛中,他们就给他取名叫石头。石头八岁那年,母亲倒在溪流边,水罐打翻在地,手上有毒蜥蜴的牙印,两年后,许木匠被自己锯断的檀树压扁了,石头用那棵树给父亲做了棺材。这时候他已经学会做一些木匠活,包括指南车和跳舞木偶,为了掌握更有用的本领,他加入了造船作坊。他曾在父亲的葬身之地向树木loginsubmit.asp报复,而它们蔓延的势头比砍伐更加疯狂。那绵延不绝的山峰,据说是从八千里以外的西部草原延伸过来的,那些盘根错节的老树,据说是从开天辟地的混沌中挺过来的。他们让溪流把木料冲下山,刨去白色的树皮,留下红色的坚硬的木料,以便能经受一百年的风浪。在海岸边的造船台上,他们按照世代相传、画在脑子里的图样锯出上千个部位,榫合在一起。在那些日子里,石头常常被海面上的霞光吸引,“要是能到日出的地方看一看,该多好啊,”他往掏掉了节子的窟窿里浇着熔化的铅,心想,“那边或许能住人。”初升的太阳是那样温凉可人,看样子不会把人烧焦。海面上偶尔有仙山浮出,看起来那么逼真,总有人驾船扑过去,但它散得比雾还快。在他十五岁那年,峭壁上有仙人的说法在村子里流传开来,白天,一条黑影在半山腰的树梢上荡来荡去,看起来比猴子大得多。石头又被飞翔的想法迷住了,一个渊源千古的谜团萦绕在他心头:“鸟为什么能飞起来?”他认为答案是翅膀。“那么,鸡为什么不能呢?”哦,鸡的翅膀太小。他根据海鸥的造型设计了一个飞行器,画在废木板上,它的翅膀是绷在松木骨架上的羊皮,通过灵活的杠杆连着他自己的身体,整体上看,像一只煮熟的蛤。师父告诉他:“别折腾了,你的祖师爷鲁班早就试过了。”正月里,石头赶制了飞行器,在门口试验。一根马挽套似的粗皮带把翅膀捆在他身上,那翅膀比他的胳膊还长两倍,他勉强能拉动这套枷锁。村民们给他让开一条道,由着他狂奔、扑腾、打得雪花纷飞,他们的哄笑声中夹杂着木制骨架噼哩啪啦的响声,人们担心它要碎成八段,它的各个部位却以惊人的工艺牢牢地连接着。在第十五次试飞中,石头跌倒在雪地上,庞大的羊皮和木架压得他翻不动身。小孩们抓紧时间在这只跑不动的公鸡身上比赛扔雪球,吆喝着打鸡翅膀、鸡屁股、鸡脑袋。这时石头又明白了一个道理:人要飞起来,光长一对翅膀是不够的,还需要海鸥那种不知疲倦的力量。他打算回家练石锁。要不是一个好心人蹲下来跟他说了一句话,他的一生还不知怎么胡loginsubmit.asp折腾呢。那是一位白白净净、戴着皮弁、穿着考究的青色丝衣、腰佩玉符的年轻人,一看就是通都大邑来的公子哥儿。他说:“到房顶试一试嘛。”他们来到院里,关上门试验。石头在倾斜的房顶上滑了一跤,差点溜下来,公子站在梯子上,把他吊在屋檐上的半条腿托住了。石头撑着冰凉的雪往后退,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等他站稳当,公子就爬下梯子对他喊:“别害怕!我会接着你!”石头一横心冲过去,把公子压倒在残雪上。他上房重来,这一次,他像兀鹫一样着了地。第三次,他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羊皮鼓成了穹庐形,呼啦呼啦地响。公子欢呼道:“好个御风而行啊!”在兴头上,公子也玩了一把,但他把脚崴了,他的脚腕上肿起了鸡蛋大的一个包,这双脚显然没经过上山抬木头的考验。“就在这儿养伤吧。”石头说。“不行,家里人会着急的。”“你是本地人?我怎么听不出来?”“我爸爸在临淄当盐官,祖籍在这里,我们是回来祭祀的。我姓孔,排行四。”送他回家的路上,石头听到不少新鲜事:站在昆仑山顶可以俯瞰全世界,要爬上去先得喝黑灵芝泡鸠血以免血液冻结成冰;两千岁的海龟尿煮面条掺点醋,味道怪怪的,吃下去却可以在水里呼吸自如;虎尸在地下埋二百年,眼睛就变成琥珀;周穆王的寝宫不用点火,因为他有西域进贡的六千斤的发光玉;周灵王太子墓里有一柄宝剑,发出虎啸龙吟之声,吓死了盗墓贼;曾经有一支十万人的军队被黑巫术咒死在南方沼泽地,那儿的土著擅长在仇人家门口插鱼骨头滴鸡血,他们还会画夜行千里的符箓……把他送到家门口,石头要走,公子挽留他,他说:“我不喜欢见生人。”公子跟他挥手道别,公子的笑容隐藏在一株巨大的黄石榴的枝条后面,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很多年后他凭借这个记忆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四公子家。四公子再来的时候,坐着漂亮的马车,带来了熊掌鹿肉和丝衣。经过冷静的思考,他认定前几天玩的滑翔机是有用的,他说:埋伏在山崖上的兵可以借助它从天而降,但要改得更轻巧、更耐久。他又问石头会不会做云梯,石头不知道什么叫云梯,四公子就在地上画了一张潦潦草草的图,石头看不明白,四公子说:这是往城墙上爬的东西,我的图也不一定准确,你就按自己的想法设计吧。石头怀疑他是个山大王,就推说造船作坊要开工了,没时间做。四公子嗤笑道:“造船作坊,拉倒吧。”“那谁养活我?”“国王。”四月里,不等云梯设计出来,孔四公子就把石头和羊皮翅膀带到了临淄。一路上阴雨绵绵,石头拉开车窗看见的是空无一人的街道,地面分裂成一块块水晶,几条丧家之犬在屋檐下抖落黄毛loginsubmit.asp上的水珠,从那一天开始,这座缺乏现实感的城市就把石头笼罩了。住进孔家官邸以后,这雨又下了半个月,公子把石头带到书房里念《山海经》给他听,也让他看帛书上的云梯、木鸢、会敬酒的木人、用铜球loginsubmit.asp报时的刻漏的插图,还展开一幅全世界的地图,最西端是昆仑山,东端是他们齐国,北端是娄烦国,南端是孔雀国,周围是茫茫无际的大海,看起来,陆地好像泡在黄汤里的一块米饼。雨后初晴的早晨,盐官心情特别好,就吩咐四公子把客人请出来做御风而行的表演,从高三丈的屋檐上飞出九丈远,滑翔非常成功。盐官嘀咕道:一些奇思淫巧而已,留下来给我们家解闷吧。他的孩子们立刻从影壁后面、花坛后面、冬青树丛里冒出来,最小的还不会说话,裹着肥噜噜的绿袄跑来跑去。就在这时,一辆低矮的双轮车带着露水穿过紫堇花、芍药和马蹄香遍布的草地,绕过晨雾迷离的荷塘,踏着庭院的大青石来到人们面前,它的骨碌声是那么漫不经心,它从东方的虹彩中渐渐脱离,带来一股暗香弥漫在潮湿的气息中。推车的婢女长得像一只红苹果,头上挂着千百条小辫,这种古怪的发型让石头哑然失笑,忽然间一股未知的力量把他击得两腮发麻,在车上,在一堆浅玫瑰色的丝衣中,在一团自暴自弃的、没有头饰的乱发下面,有半张苍白的脸,它像藏在石缝里的一朵银莲花,然而它露出的半份美丽是石头一时无法适应的。很难相信平摊在车上的两截像木棍一样的腿属于这样的尤物。婢女向新来的客人发问:“你会做风筝吗?”石头摇摇头。婢女问:“那你会干嘛?”石头说:“我会做木匠活。”这时,他听见小姐嘀咕了一声:“小木匠。”这厌倦的声音,确实发自一个连走路的乐趣都没有的人。车轮声咿呀远去。恍惚中石头听见四公子说:“这是我妹妹若姜,推车的是燕子。”四公子托一位熟悉的宦官把滑翔机带进了宫,然后督促石头破解古缣上的云梯。“这些伟大的发明,要想埋没它们反而很难。王宫就在我们这座城市,用不了多久,一辆金子做的车就会把你接进宫的。”石头从来没想过一个木匠会有如此光辉的前程。在等待王宫使者的日子里,他把奇思淫巧用在这个大花园里。他打算在荷塘上做一只大游艇,有七个二尺高的木人,一人捧着酒钵在中间,六人端着酒杯在周围,杯里总是装满酒,游客接过杯子把酒喝干,放回木人手里,它就会转个身,让中间的木人再把酒斟满。鼓荡池水的春风又给了他一个灵感:为何不让木人随风奏乐呢?应该在木人胸前挂一排小编钟。乌云在头顶飞散,日益揭开湛蓝的天空,这段时间那位瘫痪的小姐躺在远处的草坪上看婢女放风筝,石头尽量不往那边瞧,免得跟她们的目光碰上。一艘平底船很快就有了模样,趁着木头人还没装上去,船还轻,石头把它推到荷塘里,组装暗箱机关,这时他听见有人高声叫唤:“小木——匠!”那位叫燕子的婢女跑过来说:“帮我们小姐把风筝捞起来。”断线的风筝在水塘中央的荷叶上抖动着,石头撑船过去,把风筝勾起来还给了燕子。他看见风筝是用竹子和绢做的,他想:我真笨,以前竟然用木头和羊皮来做滑翔机。他开始改进滑翔机,但是最后他做出了像大黄龙一样的风筝。在草坪上,这东西提起了小姐的兴致,相比之下燕子手里的风筝像一只飞蛾。小姐对石头喊道:“跑快点!”她希望这条黄龙立刻飞上天。但是无论石头跑得多么起劲,飞龙也只能在草坪上挣扎,院里的风太弱。小姐吩咐到外面去,燕子就让石头拿好他的大蜈蚣,跟她们走。春天的原野上有一个风筝大会,飞龙的出场引起了轰动。一位公子哥凑过来对若姜说:“孔二小姐,小心这条长虫摔成八段。”若姜吩咐石头:“快跑!给我争口气!”石头恨不得自己飞起来把风筝带上天。公子哥儿向燕子打听:“这人是谁?你们家新买的奴隶吗?”燕子说:“这是我们家四公子的客人,将来要进宫当客卿的。”大家哄笑道:“客卿放风筝!谁见过?”这时燕子指着天空嚷了起来,大黄龙真的腾飞了。有人嘀咕道:“这要再大一点,还不把客卿也拉上天?”石头跑了一圈回来,看见了小姐的新面孔——她笑得很开心,露出玉一般的牙齿,平日里安于寂寞的眼珠,此时在兴奋地跳动。他明白自己学会讨人欢心了。他之所以要讨她欢心,是不愿意老躲着她走,不愿意在春天的雨水中听到吱吱嘎嘎的车轮声时慌了神。风筝大会以后,燕子管石头叫“客卿”,若姜依然叫他“小木匠”,她倚在车里的软垫子上,似笑非笑地呼唤:“小木——匠,过来!”“小木——匠!给我端杯橘子汁。”“小木——匠,你那破船——什么时候完事呀?”这“小”字是随口蹦出来的,听着像个短促的“吆”,“木”字却拖长了,有时还拐两个弯,小木匠常常想:如果我有一个妹妹,叫起来也会是这样的。在等待王宫消息的漫长岁月里,“小木——匠”的吆喝常常把他叫醒、把他拉到庭院里、牵着他东跑西颠。他也曾远离这声音。在云梯制作的关键阶段,他把自己关了两个多月。成功那天,他在屋里疯魔般转圈,不知怎样倾泻成功的喜悦,他不仅渴望孔四公子的赞美,也想起了很久没听到的另一个声音。他冲进庭院,来到荷塘的石桥上东张西望。“小木——匠,”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游艇上传来,“你还活着呀。”他忽然明白,这比孔四公子的赞美、甚至比遥遥无期的国王的赞美更让他开心。四公子告诫若姜:“别这么叫!他是我的朋友。”工匠在社会上是受到歧视的。若姜却嚷道:“管得着吗,我偏叫!叫着顺口!小木匠!”这个嫁不出去的妹妹真是无可理喻。几年里,小木匠给她做了一屋子玩具,有跳舞的胡loginsubmit.asp人小丑,它的发条是西域的弓弦,拧紧后能蹦哒半个时辰,它模仿十二种禽兽轮流表演;有游动的喷水鲸鱼,小姐借助它认识了大海;有旋转着翅膀上天的竹蜻蜓;有自动开门的梳妆台,小姐照镜子时它送出热毛loginsubmit.asp巾和梳子,小姐把毛loginsubmit.asp巾放在上面的抽屉里,它就自动收回去,下面的抽屉弹出来,盛着粉饼、胭脂、黛盒、眉笔、以及可以插在头上的兰花……他还数次改造小姐的座车,以便使它能爬山。就在这几年里,他的络腮胡loginsubmit.asp子蓄起来了,眼神灵光起来了,那双眼睛,有时候像鹿眼睛一般天真,有时候眯成半月形,露出讨人喜欢的俏皮劲。王宫还是没有消息。改造后的滑翔机更轻盈,云梯早已试验成功,折叠起来能藏在袍子里,打开后能登上二十丈的高墙。但是那个熟悉的宦官再也不敢往国王面前送这些劳什子了,因为国王对它们的看法不怎么样。四公子只好把这些东西收着,等待合适的机会,甚至等待“下一个国王的纪年”。小木匠偶尔遛达在都市的浮光掠影中,采购犀牛角、弓弦之类的东西。小贩叫卖着虚假的宝石和珍珠,他目不斜视,酒店向他招手,他已经饱食终日,瞎子在路边为人圆梦,他无梦可圆,因为每次睡眠只用来珍藏白天的记忆。一批奴隶在闹市上标价十两到二十斤金子,使他产生了优越感,如果他也是奴隶,如果若姜愿意卖他,会为标价多少而发愁的,标得太少了舍不得,标得太多又无人问津。一天夜里他走到了城市的边缘,有人在背后拉住他不放,那是一个让他看不出年龄的女人,说她老,她的身材依然窈窕,说她年轻,她的嗓音却又那么低沉,她一眼看出这个天真的络腮胡loginsubmit.asp子从真空中走来,走走停停犹犹豫豫,根本不知到了哪儿,也不了解这个城市的诡计,就花言巧语地诱惑他:在我们那儿,像你这样的漂亮小伙子是不要钱的。在这节骨眼上,她已经捏出了小伙子兜里的金钱的份量。她死死拽住他,趁他还没回过神来,把他拖到路边的庭院里。实际上这是个深不可测的迷宫,由密闭的甬道连接,两边的墙上开着小门,朝过道吐着潮气,黑屋子里看不甚分明,只能听见一两声叹息,不知是猫还是狐狸沿着墙根蹿来蹿去。他们经过狭小的天井,仰头可望见星空和树梢,高高的屋檐相互叠压,往下滴水,他看不清地面,但能感觉到粘稠。他已经预感到这是个罪恶的渊薮。当他的眼睛完全适应黑暗时,分辨出越来越多的一丝不挂的女人,她们蹲在破烂的泥墙下、躲在天井的拐角里呼吸,光脚踩着水洼散步,像蜥蜴那样趴着芦席、扶着断裂的木窗格苟延残喘,胸脯一起一伏,都看不清面目,但是身体发着珍珠的光。带他进来的女人终于摊牌了:“你想干什么就干吧,随你的便。”说完她就消失了。石头迈过一道门槛,踏进最为年久失修的屋子,它只剩下了半截墙壁,裸体的女人一动不动地倚在断砖上,披散的头发遮住了她的整张脸,石头的手指头胆怯地穿过头发抚弄她的后背,她慢慢转过身来,替他脱衣服。那些女人叹息着钻回自己洞里去了。在月光下小木匠发觉钱都被掏空了。他回去敲开那门,一个举着油灯的男人睡眼惺松地问他:“有传牒吗?”他仔细看,这是个大车店,马在草棚里磨牙。刚才进入迷宫之前,他好像没见过这一切。大车店的老板看他没有住店的意思,就不客气地摔上了门。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在周围逡巡了几圈后,他也没有找到迷宫的入口,这倒不是为了追回铜钱,而是为了验证这条街道的真实性,进而验证整个城市的真实性。现在他只能自圆其说:这是她们世代相传的骗局,与他的奇思淫巧有异曲同工之妙,外行是看不透的。一路上他很懊悔,因为这钱是府里交给他买犀牛角的。他知道自己的钱足够弥补这份亏空,但还是惶惶不安。他无法弥补今夜的背叛。他早已认定那残疾姑娘是人世间最美的人,他虽然不是她的奴隶却怀有狗的忠诚。他知道,一条好狗不应该半夜三更溜出去疯野,不然就该挨鞭子。他归心似箭,急于割断这荒唐的旅途。府里万籁俱寂,小木匠钻被窝准备忘掉这件事。恍惚有欢声笑语飘来,掀开被子就听得更真切了。他趴着窗户看见荷塘上灯火通明、游艇上人影瞳瞳,若姜、燕子都在其中,其余三人看打扮都是婢女。她们五人围着木人喝酒玩闹。一女奴说:“这木人真是乖巧,每杯酒刚好斟满,一滴不洒。”燕子说:“不知道吗,我们这里养着公输般呢。”她们说:“别逗了,公输般早死了。”燕子说:“不信,我叫出来你们瞧瞧。”她大喊“客卿”,好像这是在白天。小木匠不想见陌生人,假装没听见。燕子的声音更大了:“明明看你刚进来,装什么糊涂呀?是不是看船上的姐姐多,害臊了?”小木匠呵斥道:“你不怕吵醒老爷!”燕子笑道:“果真没睡!告诉你,老爷、夫人一大家子全到乡下去了!”小木匠刚想回被窝,又听见一个让他心悸的声音:“小木——匠,干嘛呢?”他穿戴整齐跑了出去。他纳闷:“刚才院里一片漆黑,没见你们在这儿呀。”姑娘们说:“我们早在这儿啦!”若姜问:“大半夜的,你上街干嘛?”小木匠做贼心虚地回答:“迷路了。”若姜笑道:“你也该给自己装一个指南车,像我一样坐车出门才是。过来给你介绍介绍,这是莺儿、鹂儿、鹊儿,都是咱们家的人。”小木匠问:“我怎么没见过?”若姜说:“你没见过的人多了。”燕子踏着船舷的木板上了岸,又端来一盘下酒菜放在小木匠面前。菜样看不太清,恍惚有螃蟹腿上的肉。酒就在旁边木头人的手里端着。燕子说:“这下好了,六个活人配六个木人,刚好一桌,咱们行酒令吧。”说完就去取令筹。小木匠困得睁不开眼睛,但他不忍心扫姑娘们的雅兴,他强打精神跟旁边的莺儿搭话:“你老家是哪儿的?”莺儿说:“风筝大会西边的十里堡。”小木匠隐隐约约觉得小姐在对面打量他,看不清她的眉眼,只觉得她笑吟吟的,嘴弯成了柳叶形,他心想:“她今天开心就好。”燕子把装令筹的竹筒递给小姐,小姐随手抽出一枝,念道:“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哼,刚才谁装睡来着?”丫头们齐声哄笑。小木匠眯着眼睛接过了木头人手里的酒杯。木头人奏了一段欢快的曲子,经过多年的改进,它已经有很大的本事了。接下来小木匠行令。他抽出“云谁之思,西方美人”,想了想,礼貌地对莺儿说:“你是从西边来的美人,这就归你了。”莺儿念叨着“我哪有小姐美”,把酒舔了一口放回身边的木头人手里,那玩偶感觉酒杯不空,便不转身,也不奏乐。小姐嚷道:“你有腿能走路,这就比我强百倍。把酒干了。”莺儿遵命,木头人便学了一声鸟叫。莺儿抽出令筹念道:“宴尔新昏,如兄如弟。哎,你们说这是谁呀?”婢女们议论纷纷:这儿没有新郎新娘,换签。小木匠举起双臂阻挠:“签抽了就不能随便换,我说,头一个字不是‘燕’吗,就让燕子喝。”燕子推脱不了,喝了,木头人学了声公鸡叫,院里的真鸡都跟着叫唤起来。燕子抽中的是“我来自东,零雨其蒙”,她拍案惊呼:“绝了!这不是客卿是谁!这哪是在行酒令,分明是问卦嘛。”小木匠晕晕乎乎地问:“是我吗?”若姜偏着头懒洋洋地说:“小木匠来的年头长了,把自个的事给忘了。你来那天不是正在下雨吗?”这时,一位忠心耿耿的男仆拖着笤帚踯躅到庭院中央,自言自语:“星星这么多,风这么凉,天没亮,公鸡瞎叫什么?”他好像没看见荷塘上的灯火,“我知道了,不是我梦见了公鸡,就是公鸡梦见了我。”他怀着对现实的深深的不信任,胡loginsubmit.asp言乱语离开了庭院。小木匠被灌醉后,燕子把他扶上了岸。这酒喝了头不疼,胃也不翻,只是眼里像粘了糖浆一样。他被燕子扶过门槛,倒在自己床上,这就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燕子了。他在床头的雾气里醒来,愉快地想起这是又一个冬天了,只不知何年。他把手伸出被窝,十指就冒白汽,他抹一把脸,霜就从眉毛loginsubmit.asp胡loginsubmit.asp子上劈里啪啦往下掉。他裹着被子来到窗前,发现满院积雪,仆人扫开的道路显出那雪有二尺深。他来到荷塘边,捧一块大石头往冰面砸去,石头蹦了三下停在枯枝残藕中。四公子来到背后,问:“有什么打算吗?”小木匠嘀咕:“该溜冰了。”小姐的轮椅停在了雪中空地上,推车的是莺儿,多年来她一再出现,证明公鸡乱叫的那个夜晚是真实的。莺儿有一张白嫩的扁平的脸蛋,鲜艳的嘴唇微微向上翘,弄得两边嘴角老是嘲讽地撇着,她笑的时候,眼珠骨碌碌地动,不知是习惯还是挑逗。秋天里,小木匠猜她葛衣下面的胳膊腿有葫芦那么结实,冬天里,她的腰胯不安分地拽着棉袄,对慵懒的步伐显然不太满意,相比之下,小姐如同裹在貂裘里的一个雪人,面无昭华,纹丝不动,连眼珠都仿佛冻僵了。莺儿大口呵着白汽:“又可以溜冰了!”小姐皱着眉头说:“冷。”她打了个哈欠,“回屋里烤火去。我讨厌冬天。”小木匠喜欢冬天,喜欢故意踩路边的雪,听它的嚓嚓声,看底下露出的枯草。但是到了晚上,他就该诅咒了,在两层木板都挡不住寒气的屋子里,火炉越烧越冷,他什么时候睡着,火什么时候灭。一大早,手上总有新的裂口。但他仍然为小姐精雕细刻一辆冰车。腊月里,一头海龟被他扛到了荷塘里,这是一整块树根镂刻的,下面有铁片。四公子看了说:“这不算一个发明,不过好歹能让我妹妹过年笑一笑。”小木匠在冰面上滑行了一圈,证明没有冰窟窿,然后跑去给小姐loginsubmit.asp报信。小姐正和莺儿玩投壶游戏,小姐举起筷子说:“这是最后一次了。”看见筷子飞进酒壶,她叹口气说:“再来一次,投不中就不玩了。”投不中她又说:“再来一次,一定会投中。”……小木匠把酒壶端到她面前,笑嘻嘻地说:“投呀。”小姐把筷子一扔,噘着嘴说:“投不中!给我拣起来。”小木匠把小姐拦腰抱起,往车里放,她踢腾着说:“没叫你扶我上车,臭木——匠。”他边推车边哄道:“喔——听话,外面有好玩的。”莺儿乐呵呵地扭着腰跟了出来。冷风一激,小姐的脸又板了起来。她一入冬就打定了主意生气,自从生下来就是这样,小木匠枉费了心机。在冰车上,她用胳膊把头圈起来,嫌风大。小木匠推着她转了一圈,她求饶了:“让我在船上呆会儿吧,你们玩你们玩。”她尽量不扫小木匠的兴。小木匠还没把她放好,莺儿就迫不及待地跳上了冰车,她学着主人的口气命令道:“小木——匠,走!”小木匠慢慢推她,她躺在冰车上,两脚交叉搭在乌龟的脖子上,自己用手撑冰面,还仰起头来朝小木匠笑,这样,小木匠看见的就是一张倒着的笑脸,比平时还挑逗人。小木匠一走神,冰车撞到了岸边,莺儿一跟头摔在冰面上,像甲虫似的胡loginsubmit.asp乱蹬腿,“快拉我一把呀,我自己起不来呀。”小木匠拽她的胳膊、扶她的腰,隔着棉袄捏到了她浑圆的肉,这是和小姐不同的东西。起身以后,她还抓着小木匠的肩膀,其实她不会跌倒,她的脸兴奋得发红,呵出的热汽喷到了小木匠脸上。小木匠回望若姜,只见那一双瘦骨嶙峋的腿了无生趣地摊在船板上,那张苍白的脸对着灰黄的天空发呆,她正以少有的忍耐成全着小木匠的一片苦心。“回屋吧。”小木匠跑到船上抱起小姐,小姐熟练地用双手勾住小木匠的肩膀,为了避开他的面孔又把头埋下来,这时,她看见了小木匠肿得像胡loginsubmit.asp萝卜一般的手指头。她吩咐小木匠把她推到他屋里看看。试探着冰凉的床沿,她比小木匠还难受。她吩咐仆人给小木匠换大火炉,请医生给他配冻疮膏。她亲眼看小木匠抹冻疮膏,吩咐他:“冬天里什么也别干,像我一样呆着。”小木匠说:“我只是想让你开开心。”她说:“没有用的。我在冬天就是这个德行。你们不讨厌我,我就知足了。”与莺儿的厮磨使他不由得想起了迷宫。他抱着不可能找到入口的希望回到那条街上,兜里却揣足了钱。迷宫的老板娘镇守在大马路上,裹在鹿皮袄里,年龄更加费解。“我就知道你还会来的。”她问候石头,“这里都是回头客。”但是石头没见到第二个客人,这使他相信迷宫是惨淡经营的,也打算多带些钱来安抚这群可怜虫。要不是她们最终使出了卑鄙的老把戏,当他回头时把迷宫变成了大车店,他还以为自己多讨人喜欢呢。他迷茫得直想撞墙,他想:“什么是比堕落更可悲的?是虚无。我来了一趟又一趟,还弄不清这一切是否真实。”回府的路上,他想起主人的吩咐“冬天里什么也别做”,嚎啕痛哭,“我照她的吩咐呆在屋里,守着她赐给我的大炉子烤火不好吗?我替她拣筷子、斟酒不好吗?我长了两条狗腿,就有权利瞎跑吗?”可是没过多久,他身上的毒火又燃烧起来,不得不赶到这里来扑灭。为了有勇气回去面对主人那张冰清玉洁的脸,他就说服自己:“这不是我的错。有冰车她不坐,还叫我一冬天别管她,她这是成心跟冬天过不去,我有什么办法呢?也许她开心的是春天吧,那时可恶的冬天刚刚过去。”对小姐的同情油然而生,“没完没了地投壶、行酒令,一顿饭要吃两个时辰,一觉睡到中午,每天过一样的日子,等待春暖花开。没有人娶她,尽管她是世界上最美的。”就在这时一个荒唐的念头浮上脑际:“我可以娶她吗?”“这不可能。尽管我不是奴隶,却配不上她的出身,还不如做她的奴隶呢。”有了这个想法垫底,多少罪孽便都可以饶恕了,多少次迷宫之行都不会玷污他的主人了,忏悔的泪水也就止住了。他冷静地剖析:“这是个残废人,今生今世是嫁不出去的,我不配娶她,也不必娶她,只能永远做她的奴仆,假如她知道了我的迷宫之行,也会原谅一条发情的家犬的,但还是不要让她知道为好。”种种胡loginsubmit.asp思乱想为另一股激情的洪流打开了闸门:“我和她貌似主仆,实际上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缔结了伟大的契约——不娶不嫁,厮守一生,因为小木匠是世界上唯一能够带给她欢乐的男人,是对她最忠诚的人,忠诚将永生永世地延续下去,与婚姻无关,与迷宫无关。”他心安理得地走进小姐的屋子。小姐正在梳妆打扮,她瞪着镜中的一头乱发问莺儿:“我漂亮吗?”莺儿说:“小姐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不过——”“有什么话,说!”“……莺儿斗胆说一句:小姐要是不皱眉头,就更漂亮了。”小木匠走到小姐背后,严肃地纠正:“皱了眉头也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姐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小木匠为小姐梳头,又给她编了个飞燕髻。梳妆台上的木鸟从抽屉里叼起一枝梅花,这是冬天里唯一可戴的。莺儿说:“你早点来多好,伺候小姐把头洗了。”大家都知道,小姐洗头要耗一个时辰。“莺儿,你要记住,”小姐提醒她,“小木匠跟你不一样。”“我知道,人家是客卿。”“他倒不是什么客卿,不过他也不是奴隶。”小木匠笑:“就收我做你的奴隶吧。”小姐白了他一眼,“你就算想做,我也不买男奴啊。再说了,奴隶,有黑更半夜自个往外瞎跑的吗?”小木匠心里咯登了一下,小姐又说:“哎,告诉我,除了你以外,男人们都在做什么?”小木匠弄不清她指的是府里的男人还是世界上的男人,就给了她一个比较笼统的答案:“他们在卖盐。”“还有呢?”小姐并不满意。小木匠想了想说:“在打仗。”“还有呢?”“说不完,打渔、种地、放牛、娶媳妇……”“那你干吗老往这儿跑?”“这儿香。”正月里老爷赏了小木匠二十万钱,问他愿不愿意到盐所挑个官做,小木匠表示愿意留下来做门客。四公子邀小木匠饮酒,推心置腹地说:“我知道你看不上我爹给的小官。我与丞相府的公子们私交甚好,将你荐到他门下如何?相邦的势力比我们家大得多,做他的门客必有前程。”小木匠问:“怎样的前程?”公子说:“公输般在楚国的前程。”小木匠说:“恐怕我没有他的才干。”四公子沉吟良久,谨慎地说:“我把你当成朋友,说句难听的话:别让一个残疾人把你最宝贵的年华毁掉。”春天里,他们依然到原野上去,今年放飞的是木鸢。每人一只木鸢,比赛谁飞得远。输家要拣回来。小姐输了,乐于自己驾车去拣,小木匠设计的车有省力的推进器。小姐累了就对他们说“你们玩你们玩”,自己在一旁静静地吹风。他们俩追追打打,小姐熟视无睹。薄衣服藏不住莺儿丰满的身体,她也从来不把它看得很紧。她去隔肢小木匠,又埋怨他碰了“不该碰的地方”,她流动的眼波和噘得有些夸张的嘴唇分明不是警告而是挑逗。老爷、公子们去海边以后,他们俩在后院的长廊里越发肆无忌惮,莺儿追着小木匠,把小姐的洗脚水往他身上洒,小木匠夺盆子时捏住了一截圆滚滚的胳膊,莺儿求他放手,她毫不掩饰粉嫩的嘴唇下面的湿漉漉的舌头和牙齿,小木匠夺过盆子扔掉,把莺儿拽过来狂吻。莺儿推开他,抄起盆子跑回小姐屋里。“好个不要脸的东西。”她一边跑一边笑。第二天小姐睡午觉的时候,小木匠穿过迂回曲折的长廊走来。莺儿站在门口想义正词严地轰走他,可是他以钟表的节奏和木偶的步子慢吞吞地、坚决地、无耻地走来,莺儿忍不住笑了。“滚开。”她挑战道。小木匠把她拉到墙角的木兰树底下,痛痛快快地吸她的舌头。隔着那堵墙,若姜正以仙女的甜美鼾声渡过一天中最乏味的时光。小木匠没有丝毫负疚感,因为这一切与若姜无关。他甚至不害怕冬青树丛后面偶尔冒出来的眼睛,这只不过是一位门客在戏弄女奴。这位女奴为了伺候半身不遂的小姐,就住在小姐屋里,连头上的香水味都跟小姐一样。这些不合体统的举动愈演愈烈,小姐不好意思直接指责,便常常找茬发脾气。当他们有所收敛时,小姐反而更郁闷了,这两人一同来注意她,找话跟她说,做这做那给她看,实际上眉来眼去地遮掩着背后更离谱的举动。她努力理解自己的心情:“我讨厌疯疯癫癫的人。”小木匠规规矩矩地给她梳头,她也反感,她推开梳子骂道:“笨手笨脚的。莺儿来!”小木匠要抱她上车,她说:“知道吗,男女授受不亲。”小木匠很纳闷:她该不是现在才开始长大吧?一个大雨滂沱的中午,她醒来叫莺儿,叫不答应,她实在憋不住小便了,就爬到墙角揭开恭桶盖子,她头上正好开着一扇窗户,她瞥见人影掠过,就悄悄地攀着窗格立起来,把头抵着窗框往斜外侧张望,她只支撑了一刹那,却瞥见小木匠和莺儿在屋檐下接吻。稀里哗啦砸翻恭桶的声音把那两人引进了屋。小姐坐在地上,裤子全打湿了。莺儿惊呼着来扶她,小木匠跑过去开衣柜门。突然,一道歇斯底里的哀鸣惊得他们俩动弹不了:“给我滚得远远的!”她摁着干枯的大腿嚎啕痛哭,她向干净的地方翻身,恭桶挡了她的道,她嚎叫一声把它推到床底下,她爬到床边,支起上半身,抓住床沿继续哭,一句话也不再说。莺儿来拉她,她只是摇头。小木匠和莺儿都把这次发疯当成了小姐对自己痼疾的切齿痛恨,就连小姐自己也不太明白为何会这样。换上干衣服、躺在床上以后,她有点愧疚地说:“谢谢你们。我只是不太喜欢阴天。”在春夏之交最晴朗的一天里,小姐的心情好得出奇,唱起了歌儿,他们就兴冲冲地把她推出去放木鸢了。小姐看见莺儿在草地上奔跑的倩影,对小木匠说:“喜欢她吗?喜欢,就把这个奴隶让给你吧。”“什么意思?”小木匠心虚地问。“没什么。让她住在你屋里伺候你呗。”小姐轻描淡写地说。小木匠完全肯定了小姐是一个心如止水的仙女,从今往后他也就只能做她的奴隶了。莺儿跑回来,没找到小姐的木鸢,那是做得最好、飞得最远的一个,要不然小姐怎么能经常赢呢。小姐指着芦苇丛说:“去找!一定在那儿!”莺儿咕哝道:“那么大一片,怎么找啊?”小姐厉声道:“叫你找你就找!”小木匠赶紧说:“我帮着找,我帮着找。”他推着莺儿往前跑。他们钻进芦苇丛半天出不来,小姐忽然有点心疼他们:草丛里别是有毒蛇蝎子吧?想叫他们回来,又叫不答应,于是她自己驾车往前挪。在草丛边缘有一团芦苇在摇晃,她刚想叫,又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止住了,她在草丛周围逡巡,发现了刚刚被踩倒的芦苇,她加快速度钻进去,向那个骚动的中心逼近,向她漫长童年中凭借奇思淫巧的玩具和上百种儿戏根本无法解答的那种困惑逼近,当她掀开最后一层芦苇时,目睹的是小木匠骑在莺儿身上扒她的裤子,莺儿的半截雪白的大腿已经露出来了。若姜以为自己看见了死尸,可是转眼间两人又蹦起来恢复了活人样。刚才的景象已经无可挽回地震惊了她,在她的记忆中,只有驴、马、牛、狗才做这种事。看见他们俩的蠢样,她已经懒得呵斥了,她咬牙切齿地说:“牲——口。”她拼命往回赶,要是他们追上来,就倒车砸他们,她以出奇的熟练程度驾驭着一辆划时代的会爬山的车。她一头扎进闺房,反手把门摔上,又掉转车头将门栓死死插上,任谁来叫也不开。她在二十多年处女的屋子里与非人的行径彻底决裂。拉拉扯扯!接吻!还有牲口的事!直捱到饥肠辘辘,她才发觉为这事不吃不喝是不值得的,于是她打开门,视线越过泪涟涟的小木匠和莺儿,朝院里大喊:“有人没有?我饿了!”从今天开始,她不打算跟牲口说话。牲口递来的食物她也不吃,她驾着轮椅满院找人,让人类中某一员给她送饭来。这个举动惊动了全宅,大太太也被搀扶着出现了,她从小姐脸上什么委屈也没瞧出来,从小姐嘴里什么事也问不出来,现在小姐连愤怒都没有了,只有对牲口的蔑视,被大太太错当成了饥饿,于是她转身呵斥莺儿:“到点了就该回来!疯丫头。”说完就消失了。小姐不需要任何人来安慰她,她只不过要一桌子饭菜。牲口跪在她面前解释,她既不听也不瞧他们。小木匠跪得好疼,他本不习惯于跪,何况小姐这顿饭又吃了两个时辰。天黑后小姐把莺儿床上的东西一卷,往小木匠怀里一扔,然后竭尽全力把他们推了出去,把门闩上了。人们知道莺儿惹小姐生气了,就让她在厨娘房里凑合几天,弄不好将来会去喂猪。临时派了个人来伺候小姐。这个女奴把小姐的痰盂当成了汤盆,在小姐的梳妆台上东翻西找,找一枝眉笔,动作还不如小姐本人利索,从竹筒里抽出签来却不识字,抱小姐上车时还把千金之躯摔了一跤。小姐不禁想念起燕子来,很久很久以前她就被卖了。三天以后,莺儿又跪在了小姐面前,她哭天抹泪地说不愿意去养猪,要是那样的话还不如死了的好。这时新的女奴正在修小姐的指甲,她以前只削过土豆。莺儿夺过指甲刀要为她做示范,被小姐一把推开,莺儿呜咽道:“饶了我吧。其实我们什么也没干。”“你们干没干什么,关我什么事。”莺儿回到了小姐房里,小木匠则完全成了陌路人。他来试探小姐的态度,小姐已经懒得闩门了,他进去,小姐就让莺儿推着出门,他跟着,小姐就让莺儿快走。这只是个开头,后来小姐连躲都懒得躲他,他在小姐眼里等于空气。他想打破僵局,却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以前那些俏皮话放在眼下显然是愚蠢的。这些还不算最难受的,当小姐终于对他说话时,他才知道什么叫无奈。一顿沉闷的晚餐过后,小姐对他说:“你知道门客们应该在哪儿用餐吗?”“我……我已经陪您吃了十个年头……”“莺儿,这屋到底有几个人?你去问问他们,送这么多碗筷干什么?”莺儿也张口结舌:“这是……小木匠……”“以后不许这么叫,他也是你的主子!”又转向小木匠,“我求您了,先生,给我们一点清静吧。”她的每一个字都扎在小木匠心上。小木匠知道,现在要是跪在她面前,她会客气地请他起来的。这副面孔比刚进府时见到的孔二小姐还陌生。其实,把他从生活中彻底清除以后,小姐和莺儿也过得别别扭扭的。她们俩一天说不上几句话,记录下来不外乎是主子与奴才日常用语的范本,莺儿像一匹会说话的马那样伺候着主子。他们俩远远望见那个熟悉的背影,心里感到空荡荡的。小姐告诫自己,这是刚刚克服一种长年累月的坏习惯后的正常反应,莺儿则祈祷上天不择一切手段把他弄回来以恢复三人世界的平衡,哪怕把他变成女奴也好。小木匠已经看破了小姐的假面具,只是苦于无法揭开它。“有什么比莺儿的过错更加难以原谅?是我的背叛!她对我的惩罚真正高明,叫我先生!你干脆给打我鞭子、挖我鼻子、往我脸上刺字得了。”那双曾经充满期待、探询和关注的眼睛,刹那间变得冷若冰霜,这是他无法接受的。“原来她没把我当成狗!她知道我是男人!她需要有男人宠着她,因为她是个女人!她懂得嫉妒,又害怕失去,因为来之不易!”他感到揪心,“我对莺儿做的事,她何必那么在意呢,她不是讨厌那些事吗,我怎敢用那种方式来惊扰她呢?”此时他在迷宫中徘徊,面对那些赤裸的女人沉思着,当他心痛地肯定自己爱若姜时,依然认为这与肉体无关。因此他觉得与莺儿的放荡只是个形式上的错误。他回到迷宫,就是要面对活生生的肉体具体地为那个错误做个总结。“莺儿的肉体使我迷恋,但若姜的一切都是我无法割舍的,就连她那僵硬的下肢,也成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假如不能托着它们上轮椅,我的胳膊还用什么用?那是一种同情吗?我倒想问一问:她值得同情吗?在我看来,她美得不值得同情。从‘零雨其蒙’的那天看见她,我就在痛苦地、毫无希望地爱她,娶不了她,却又离不开,仅仅因为她不出嫁,我才得以年复一年地赖在这里,变成废物。”迷宫的老板娘款款而来,“你看起来不开心?干瞪着我的姑娘们干什么?”他摆摆手,叫她别来烦他。老板娘说:“有什么不开心的,找个姑娘乐一乐就好了。”他说:“这么做解决不了问题。”老板娘:“哟——只有这样才能解决问题。”说着把他往姑娘怀里一推,他眨眼间就被脱得精光。在一具生机勃勃的肉体上他继续思索:“我亲爱的人,如果你也有这样完美的肉体,早已属于别人,我怎能服伺你到今天!”他想起自己对小姐的种种好处来,泪眼婆娑,“可这一切又有什么用呢?”老板娘凑过来问:“哭什么?还不开心呀?”他要衣服,老板娘拉下脸:“不开心也给我交钱。”他奔跑在黑暗的大街上,继续想:“说翻脸就翻脸了,像小孩子似的。”他在酒店痛饮,“木鸢,木鸢,孩子的玩具,大人的无聊把戏,我给你的全是这一类东西,你玩腻了。我拿不出更好的来,对不起,我的孩子。”“可是我凭什么还拿你当小孩子?你不是一个女人吗?”他忽然发现拦在他们之间的隔阂是不真实的,因为少年时代早已结束,小孩子赌气不必当真。“跪下来认罪,你不领情。呸,那叫什么罪过呀!忽略你,才是我的罪过。”他彻底明白了:用最简单的方式,就能平息这场风波,“莺儿能拥有的,你为什么不能呢?既然能给予莺儿,还有什么不能给予你?”他奔走在长廊上,“就是这么简单。”他敲开门,对大惑不解的莺儿说:“今天,我伺候小姐。”莺儿明白过来,刚想给他一耳光,却被他吃人的眼神吓住了。他把莺儿轻轻推出去,闩上门,向严阵以待的小姐大步逼近。临近床头,小姐凛然的目光阻遏了他进攻的势头。她被惊醒以后把被子掀到了腰部,支起了上身,手里握着一支铜烛台,必要时准备给这醉鬼一下。她冰清玉洁的脸差一点就让他丢尽了勇气,但他想:“我不能再哀求她了,一个字也不能,否则就连当她的一条狗也不能。”此时,小姐瘫痪的下身恰好藏在被子里,看起来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女人。小木匠慢慢地把铜烛台夺过来,轻轻地放在案头,捉住那只手放在自己脸上,小姐狠狠抽回手,双手捉住床栏,胸脯朝下,头埋着,由于双腿跟不上全身的动作,她的腰扭得很难受。小木匠拦腰抱住她,想把她连根拔起来,但她死死抓住床栏,把身体弯成了弓状,小木匠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体会过她牡猫般的稣软和鲛鱼般的坚韧,也未曾发现她的双乳被高负荷的上肢运动锻炼得比莺儿的更结实,现在他要求自己对这具偶像产生邪念。小姐的腰在拉扯中露了出来,小木匠顺着它往上摸索,这激怒了小姐,她腾出一只手来抓小木匠的脸,小木匠乘机把她从床上拔起来,他的眼睛差点没被抓瞎。小姐的上身像出水的活鱼一样乱弹乱蹦,但是不碰东西,她还抽空护住了一只摇晃的庭燎。在窗外,莺儿搬来一块大石头垫脚,好看清屋里的动静,只见一团黑影晃晃悠悠,像山谷里被夜风刮得东倒西歪的榛树丛一样,她知道小姐积蓄已久的愤懑正在倾泻,小木匠正以巨大的耐心赎罪,但他俩心照不宣地控制着这场殊死搏斗的动静,免得三人中有人死去。这听起来像一窝耗子趁主人熟睡时在屋里翻东西。莺儿望着月光下的木兰花长廊发呆,不再相信这梦幻泡影;想起两年前小姐差点把她嫁给一个男仆而她哭哭啼啼地留了下来,她觉得十分可笑;此刻她强烈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巴不得明天就嫁出去。当小姐的啜泣声传来时,她知道风暴已经结束,小姐正为孱弱的双腿哭泣,为刚刚被粉碎的童话心痛。“这下你满意了吧,你把我也变成了牲口。”“我发誓:从今以后,牲口的事,只和你一个人做。”“你再、也、休、想。”“为什么?”“我就要嫁人了。”“胡loginsubmit.asp说。”“我能进来吗?”莺儿轻轻敲门,“我冷。”小木匠光着脚跑来开门:“对不住,真是太对不住了。”此人努力掩饰幸福和喜悦的表情让莺儿很反感。她一头扎进小套间,扔出来一句话:“两位主子,就当我是一条狗吧,我什么也听不懂。”小木匠扑回床上,将小姐揽入怀中:“别再不理我了。”小姐的语气已经很怜悯:“我不骗你。”小木匠说:“什么骗不骗的?喔,那个,怎么可能?”小姐在他怀里生气地挣扎着:“你凭什么认为我不能嫁人?我不是女人吗?……你怎么了?难道你想娶我?”她摇晃着小木匠的头,仿佛这能帮助他清醒过来,“小木匠,这是不可能的。我要嫁人了,真的。”“往哪儿嫁?”“丞相府。”就在小姐不答理小木匠的日子里,丞相拜访盐官府,发现这座宅院里藏着世界上最凄美的女人,那张罩着薄雾的、忧郁中透着童真的脸使他不仅厌倦了结发妻子,也厌倦了生机勃勃的七个小妾。他五十多岁了,对女人的赏析已经超越本能、达到了收藏家的品位。他下决心动用老祖宗发明的最合情合理的办法来收藏她——向孔家纳采,把她娶成第八房小妾。这无疑是欺负若姜小姐残疾、没人娶做正房,但他在齐王面前说一句话就能诛灭一个家族,孔家是不敢得罪他的。在随后的纳吉、纳征、纳一切繁文缛节的一个多月里,若姜开始晨吐了。她抱着小木匠啜泣:“它是你的孩子。它总有一天会回到你身边的。”小木匠希望被贬为奴隶,好跟她走。若姜叱道:“你还敢有这卑贱的念头!听着:放风筝的日子到头了,小木匠已经成为往事,你的二小姐也将永远离开这里,”若姜的的确确从童年中醒过来了,“为了我们的孩子,请你重新开始生活,不要让他将来嫌弃你。”她令莺儿递来一件东西,展开是精美的长袍,有青黑夹杂的饕餮纹,“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二百年前鲁国的丞相就穿这身衣服,孔姓往昔的尊贵不过如此,你现在地位卑下,不要把它穿出去惹人笑话,留着作个念想。”小木匠还没明白:“你指望我成个什么人?丞相吗?”若姜怀着对即将夺走她青春的家族的怨恨、对他们权势的憎恶,呵斥小木匠:“即使成为国王也不为过!”她把袍子扔到小木匠怀里,“你要是为娶不了我而懊恼的话,就用这个东西来激励自己吧。我只能送你这个,我找不到更高贵的服装!还有你的名,石头,我不喜欢,这是一个卑贱的名!让我送你一个名。”莺儿递来笔墨缣帛,若姜写下一个大大的“黻”字,“这个字念‘服’,意即高贵的礼服。我真正的丈夫叫许黻!”在丞相迎娶若姜的吉日里,小木匠烂醉如泥地被人抬回屋,大家议论说,那个叫莺儿的丫头跟小姐走了,他难受。回到屋里,他就偷偷地变成了许黻,他把泪水洒在散发着若姜香味的礼服上,哀悼她的青春,她的青春正在被魔鬼的唢呐声吞噬。“牲口。牲口。谁娶你谁是牲口!”他把疼痛难忍的头顶在墙上,试图从想像中的裂口把水银般的毒汁倒出来。醒来时他躺在地板上,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一切都过去了,酒和喧闹、童话和青春统统过去了,此时,他的头、心和躯干像周围的空气一样死寂空虚。“走了,走了,双轮车走了,木鸢也走了,莺儿也走了,风筝锁在闺房里,游船空荡荡,冰车上长满苔藓!”
![[奇幻小说]幻影飘香](/images/hupi/37.png)
虎皮鹦鹉照镜子时在想啥?
谢邀。
一般来说动物照镜子的话,除非大猩猩那种脑子好使的,像虎皮鹦鹉这种的鸟类只会当成同类对待。聊天梳毛叽叽喳喳哒。
【我们家的是一对原始绿,题主的PP超可爱w。】